第63章 土和水的终章（二）

客厅的警察们闻言，脸上都出现不忿的神色，但没有人说话。毕衍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确实是我们工作失误，一直考虑被害者的情绪而忽视了事情的源头，所以要从现在开始弥补。首先就是要知道绑匪的作案动机，我可以确定在他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伤害孩子，不过时间流逝飞快，还请两位配合，不要延误了战机。”

何所贤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毕衍，看了大概有一分钟，什么都没说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请坐吧，李先生。”毕衍再次说道：“不如你先带我们回忆一下你和汪乐安的关系。”

李烨此刻反到镇定下来，他先看了看何所贤，接着又看了看毕衍，言辞恳切地说道：“我们认识，但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不是很熟，那些传言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如果我们真有什么苟且，这件事不可能等了这么多年才被爆出来。”

毕衍点了点头，他始终盯着李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若不是提前从邹堃那了解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他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在撒谎。

“你们合作过哪些项目？”

“嗯……”李烨皱起了眉头，连带高挺的鼻子也微微一动，一副在认真回忆的样子，“真记不得了，科技大学医学院是我们的常年合作伙伴，不光是他，他的学弟学长很多我也认识。”

“这么多人，李总倒还记得汪乐安。”

“就是因为那件事，”李烨朝毕衍眨了眨眼睛，有些惋惜地说道，“那么年轻有为，眼看就要学成毕业踏入社会，没想到……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去世前参与的是一个针对白血病开发的新药项目。”

“这样啊，”毕衍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完全发现不到破绽，只好换了个角度问道，“网上的那些信息你也看到了吧，你有什么想法？”

“树大招风，我怕这件绑架案是有人故意针对何氏，绑架甜甜，拉我下水，趁乱搞垮何氏。”

毕衍没想到李烨会把整件事往商业竞争上推，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看似青涩的男人：“看来我们还要排查一下何氏的竞争对手和你们的股东，不过当务之急是缓住绑匪，降低他的防备，保护你女儿。”

“是啊，我想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做一份假的认罪录像，把女儿换回来……”

“不行！”李烨的话被何所贤迅速打断了，“只要你认了罪，不管是真是假，一旦流传出去就再也说不清了。”

“我们会保证这份录像只用做和绑匪交易所用，绝不会流传出去。”

“保证，拿什么保证，录像到了绑匪手上你们还管得了吗？”

“何总，我想有件事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我们在这不是为了帮你保住何氏，而是要救回你孙女，”毕衍强行按耐住自己的烦躁，语气中带了点警告的意味，“我们不是你的阻碍，也请你不要成为我们的阻碍。”

“爸他也是为了我好。”李烨企图打圆场。

“那是当然，不过绑匪的下一通电话随时会到，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做出决定，我希望你立刻联系律师做好认罪录像。”

“爸，你看？”

李烨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老丈人，可惜何所贤并没有被打动，不过他也没有再次反对，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离去。直到这时，一直都表现得极其温顺的李烨眼中才出现一丝阴鸷，不过，这丝阴鸷转瞬即逝，等到毕衍再次看向他时，一切又变的风平浪静，仿佛刚刚的变化只是毕衍自己的幻觉。

四十九

暮色渐深，晚风吹拂，一弯明月已经悄悄浮上天际。今晚月色很好，气温怡人，六点过后，小区里的灯火星星点点亮了起来，天上的月冷清中带着雅致，地上的灯则充满温暖的烟火气，天上人间，交相辉映，让人流连。可小区东南方这座独栋别墅里的人却丝毫没有赏月的雅兴，他们个个正襟危坐，如临大敌，沉默而紧张地等待着即将降临的电话——邹堃说给李烨半天时间思考，那就必然不多不少只有半天，随着夜幕降临，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果然，没多久，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就划破了笼罩四周的寂静，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李烨还是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过还好，毕衍已经给他做了一下午的心里建设，他很快在毕衍的眼色下重新稳住了阵脚。

“按照我们下午商量好的回答，不用掩饰你的慌张恐惧，尽量打听甜甜的下落拖延时间。”

“知道了。”铃声响过三声后，李烨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想好了吗？”邹堃言简意赅，似乎在电话那头掐着秒表计时。

“只要甜甜没事，我愿意认罪，”李烨的声音听起来比上午镇定了许多，他照着毕衍教他的方式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我已经做好了认罪录像，但是我要先确定甜甜的安全才能把录像给你。”

“我看到录像，你就能看到你女儿，告诉毕衍别耍花招了。”

“至少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

李烨还在努力拖延，可邹堃并不打算让他如愿：“孩子很好，明天见。”

语毕，听筒里又只留下了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怎么……怎么样？甜甜还好吧？”虽然已经从毕衍那了解了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但突然挂断的电话还是让李烨不安，“明天见是什么意思，去哪里见？”

“你做得很好。”毕衍上前拍了拍李烨的肩膀，一副成竹在胸地样子，但目光还盯着刚刚被挂断的电话，显然心里并没有底，随后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同事交代道，“让外面放哨的弟兄们提高警惕。”

“你的意思是他就在周围？”

说完这话，李烨脸色更加苍白，而毕衍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快步朝门外走去，他眺望着远处那无边的黑暗，本该温柔的月色在他看来如獠牙般散发着锐利森冷的光，而在月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则更加危机四伏。邹堃既然说了明天见，就一定有了周密的安排，他没有通过电话告诉李烨该怎么做，一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二是怕李烨有意拖延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他一定有别的途径联系李烨。如果是我会怎么做——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将信息投放到警方的包围圈里，引起他们的注意，让警方帮自己传话。

毕衍静静地等待着。

可谁知一直等到天色完全变黑，家家户户灯火逐渐熄灭，周边监视的同仁们都换了一圈岗，小区始终风平浪静，毕衍还是没能等到他想等的线索。

“明天你还有一场仗要打，早点上去休息吧，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毕衍把坐在沙发上开始忍不住打哈欠的李烨劝上了楼，自己却还在客厅来回踱步，他不敢休息，心中始终七上八下，准备再出去巡逻一圈，防止又被自己遗漏的线索。

“毕队，你也休息一会吧，”刚刚轮值赶到现场的周青看不下去了，斜跨一步拦在了毕衍面前。

“我再出去看一圈。”

“你都忙了一天了，”周青并不让路，倒是话锋一转，“再说了，这么多兄弟都在呢，你也该学会信任信任队友了，不是只有你毕队才能干工作的。不就是巡逻吗，谁去不一样呢，等会我去看一圈。”

毕衍闻言倒有些乐了，紧绷了一天的心情也舒缓下来：“你这是夸奖我呢，还是批评我？”

“批评多一点吧，邓局都说过，要学会放手，给新人成长的机会，你总是这样事必躬亲，对我们的发展特别不利。”

“是啊，毕队，你休息一会吧，这都撑了一天了，明天还要指挥行动，有什么事安排我和周青去就是了。”一旁的刘辉也帮上了腔。

毕衍抬头再次看了眼挂在天边的月亮，月色依旧温柔，世事却无常，他叹了口气点点头：“那我就在沙发上睡会，有什么情况立刻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