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正面交锋（五）

四十五

“有没有我女儿的消息，有没有找到她啊。”

毕衍一组人才走进李烨的府邸，他的妻子，也就是李芸甜的母亲何思悦就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毕衍的衣角，几乎站不住身子，就要就地跪下。

“已经知道绑匪的信息了，我们正在加大搜索力度，一定会确保你女儿的安全。”毕衍连忙扶住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的女人，一边语气柔和地回答着，一边给乔茜使了个眼色。

乔茜立刻上前一步接过这个伤心过度的女人：“李太太，能不能带我去李芸甜的房间看看，我们还需要一些李芸甜的日常照片，如果穿着打扮和今天一样，那就最好了。”

“我带你上去，”何思悦又看了一眼毕衍，强忍着悲伤抹了抹眼泪。乔茜的要求让她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寄托情感的事情，使她得以从惊慌失措中找回一丝清醒。

“麻烦了。”乔茜回头朝毕衍点了点头，就跟在何思悦身后向楼上走去，二楼楼梯口还能看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他好奇地斜倚出半个身子，低头看着一楼莫名多出来的陌生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孪生姐姐被人绑架，正生死未卜。此刻，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往楼上走，调皮地晃了晃脑袋，敏捷地退了回去。

毕衍目送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向前一步与早就站在一边等待他的李烨握了握手：“看来夫人还不知道你收到的那条信息吧？”

李烨闻言脸色巨变，他一脸尴尬地搓了搓手：“警方说先不要伸张，我就先没说。”

“是嘛。”毕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毕衍自认见过不少英姿飒爽的帅气男儿，但与眼前这位相比，都不由得黯然失色。他星眉剑目，鼻梁高挺，五官如雕刻般立体生动，尽显成熟魅力。可说话时嘴角左侧一个梨窝时隐时现，一头短发还带着天然卷，又给他原本成熟俊朗的外表增添了一丝稚嫩感，使人心生亲近。成熟与稚嫩，世故与天真，这两种完全背离的感觉在他身上却完美融合，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偏爱。他大概也是刚从单位赶到家，风尘仆仆，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还未换去，就这样笔挺地站在卧室中央，真真是个“皎如玉树临风前”。即使现在被毕衍诘问得面露狼狈，眉头委屈地皱起，丰密的睫毛掩盖住玛瑙似的眼眸，优美的唇形紧紧抿一条线，还是让人不忍心多加苛责。如果是这样一个人，也难怪汪乐安最后走上绝路也不愿意说出他的身份。

可毕衍毕竟不是别人，他又逼近了一步：“你夫人已经上楼了，现在可以和我们说说了吧，绑匪给你留的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李烨重新睁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惶。

“情况紧急，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谁的恶作剧？汪乐安的吗？”短信中并没有提到自杀人的具体姓名，毕衍之前的推理也都基于猜测，没有确凿证据。他在此刻突然说出汪乐安的名字，就是为了试探李烨的态度，证实自己的猜测。果然，李烨并没有令他失望，在听到汪乐安名字的那一刻他虽然竭力抑制自己的真实情绪，但面部还是止不住的抽搐，随后他左手按住胸口剧烈喘息，右手挣扎着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瓶药丸，吞服了几粒，然后跌跌撞撞地坐到沙发上。

“对不起，我有心脏病。”过了好久，李烨才缓过神来，苍白的脸色却始终没有恢复。

“没事，你不用为这件事道歉，”言下之意，李烨真正应该道歉的事他还没有坦白，“我们查过，8年前科技大学的自杀案涉及的人员名字就叫汪乐安，彼时正在科技大学医学院读博，说起来那时候你就在何氏制药集团了吧，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毕队长到底是来帮我们从歹徒手中救回孩子的，还是来审问我的女婿的。”李烨正在躲闪之际，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毕衍回过头去，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这人和李烨一样西装笔挺，不过长相就普通了许多。他头发花白，但打理的一丝不苟，个头不高，但走起路来步履坚定，应该就是何氏制药集团真正的主事人何所贤。

“爸……”李烨这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着要站起来。

“你坐着别动了，身体要紧。”何所贤的声音轻柔了一些，转而又看向毕衍，“我没认错吧，毕队长？听邓局说派了专案组最精干的人员来我这，我本来放心了很多，可一进门却听到你们在审问我女婿，这情况不对吧？”

“你好，”毕衍的问询被打断，他只好朝何所贤礼貌地点点头，“我的同事们都在努力搜寻信息，但救回孩子并不是仅仅依靠我们警方的力量就足够的，你应该也知道，绑匪发给李烨的短信中明确提出了要求……”

“我们怎么能相信绑匪的话呢？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为达目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毕衍的话再次被粗暴地打断，他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不愉：“以我们对绑匪的了解，只要满足他的要求，他就绝不会伤害孩子。”

“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绑匪是谁了？那还不去抓？”何所贤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我们已经布置了大量警力在外搜捕，不过凡事还是要做两手打算，万一绑匪躲着不露面，那么8年前的真相是唯一能保住您孙女生命的东西。”

“哼，什么真相？你知道我们何家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对我家产业虎视眈眈吗？不过是有心人编造的谎话，怎么毕队长还当真了？”何所贤对毕衍的话很不以为然，“退一万步讲，我们市民所依赖的警察什么时候走到了要和绑匪做交易的地步？”

“当务之急是确保孩子生命无忧……”

“不用说了，我女儿女婿逢此大变，身体心理早就濒临极限，有什么事你们直接问我吧，”何所贤说着掏出一根烟来，随后又朝李烨挥了挥手，“你也上楼去休息吧，陪陪思悦。”

“爸……”李烨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什么。

“还不上去！”何所贤见李烨还在犹豫，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李烨闻言果真站起身离开了。

“何老爷子，你这是在给我们工作增加难度啊。”

“可别这么说，给你们增加工作的是绑匪，而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何所贤句句在理，让人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路径，“我知道你们要做布置，请便吧。”

何所贤说着就真的不再管他们，而是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像模像样地看起报纸来，这个孙女的失踪似乎完全没有在他心里投下波澜。而此刻，乔茜也拿着几张照片从楼上走了下来，她一手拿着照片在另一手的掌心轻轻拍打着：“李太太刚刚给我提供了几张照片，和孩子今天的打扮比较相似。”

“交给王珂立刻对外发布。”

“好的。”

乔茜拿着照片朝王珂走去，毕衍看着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何所贤，知道暂时无法有新的收获，叹了一口气也在沙发上坐下，静静等待邹堃的下一步动作。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李烨一家的缄默使得他再次落后于邹堃。像是知道毕衍遇到了瓶颈，他的手机突然在此刻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神经都在这一瞬间绷紧，毕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仿佛稍有不慎就会错失这个电话。

“连上了吗？”毕衍压低声音问道，他早就和王珂说过，除了监控李烨家的电话，自己的手机也是重要目标之一，邹堃极有可能选择直接联系自己。

王珂朝毕衍伸出了一只手，随后逐渐收拢手指，先是大拇指，随后小拇指、无名指，就在食指收回的一瞬间，毕衍接通了电话。

“碰壁了吧。”电话那头传来邹堃熟悉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装了反侦查设备，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还夹杂着杂音。

“是啊，堃哥，你在哪呢？”

“你不正在查吗。”邹堃呵呵两声，声音里甚至有些愉悦。

“李芸甜怎么样了？”毕衍看到何所贤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态变得焦急，一边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一边开门见山地询问李芸甜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