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无家

　　孟檬跺跺脚，楼道的灯“啪嗒”跳亮了。她的手机翻开在通讯页面上，她看着那两个字，嘴里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哑声念出：“乔遇。”

　　右手不自觉就在空中一撇一捺地描画了起来。

　　陌生的音节，熟悉的笔触，曾经不敢说出口的心动和描画了整个日记本的暗恋。

　　孟檬笑了笑，突然一阵冷风挂过，她打了个喷嚏，手指不小心点了名字，就这样给拨了出去。她手忙脚乱差点把手机给摔了，才挂断电话。

　　她捧着手机陷入了石化状态：怎么办？他要是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不小心拨出去了，不就等于说告诉他自己在看他的号码吗？

　　不过还好，手机半饷没什么动静。

　　她似乎松口气，但又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楼底下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孟檬这才收回神，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没钥匙今晚怎么办？她按回通讯录，熟练地按下“A罗文欣”。

　　孟檬转到边上的消防通道里，听着隔壁那基本没打过照面的女邻居掏钥匙开门关门，才重新走出来。

　　一阵很长的前奏声之后，电话才被接通，罗文欣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地传来：“喂。”

　　听见背景里嘈杂的说话声和麻将洗牌的声音，孟檬的脸色毫不掩饰地沉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平静：“你出去玩了？”

　　“是啊，怎么了？”

　　“我的钥匙丢……”

　　“等等下，碰！喂，檬檬，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晚没地方……”

　　“西风。哎，快点啊，你打不打。”

　　无声叹。

　　孟檬说话的声音带了冷意：“没事，你玩吧，我挂了。”

　　没等电话那边的人说些什么，孟檬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赌气地把手机丢在地毯上，然后看着手机界面发着呆。

　　1。2。3……手机静悄悄的，并没有电话打回来，反而是头上的灯“啪嗒”一下暗了。

　　果然是亲妈，孟檬有些自嘲地想：哪天自己要是出了意外，她可能也要先过完麻将瘾再来收尸吧。

　　她举起手正想把灯拍亮，但看看对门的猫眼，还是放下了手。还是别吵到人家好。

　　长长吐了口气，她抱着双膝在门口蹲下，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现在这么晚了，找谁似乎都不太好，还是自己撑一撑吧，反正她住的是顶楼，隔壁的人已经回来了，应该没有人会再上来了，再说一晚上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楼下不断有脚步声传来，有时有亲人们的欢迎声，然后是“砰”的关门声。虽然知道不会有人上来，但孟檬还是听得有些心慌。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渐涌过来，孟檬意识迷糊了起来，索性就将头抵在门上睡了起来。

　　朦胧中似乎有沉稳的脚步拾级而上，暖光亮起惊醒了她，孟檬有些迷糊地眯起眼睛看：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嗯？”

　　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她在的不是出租屋的顶楼，而是在一个更老样式的小区楼里，背靠着的是会不断掉漆的栅栏门，墙上乱糟糟的红色油漆字刚不久被白色的粉刷过，对面的大铁门上贴着熟悉的美少女战士的粘纸，边上的鞋架上有母亲不要的损坏了的高跟鞋。她好像……坐在了小时候的家门口。

　　又做梦了哦。孟檬很平静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笨木头，你妈一定又没给你留钥匙。”说话的声音懒散而熟悉，听见就莫名叫人生气，也叫人安心。

　　“我很困，不想和你说话。”孟檬皱着眉头，将脑袋往边上转了转。

　　“睡这来会被老鼠扛走的，起来了。”他踢踢她的脚。

　　她将脑袋再往边上靠靠：她不想动，只想睡觉。

　　“真麻烦。”

　　不耐烦地说着这句话的人挨身过来，小心翼翼将她背到背上。

　　“要你管。”

　　孟檬不开心地皱着眉头，但怕掉下去，还是很主动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挨在他的脑袋边上这样睡得比较舒服。

　　“孟檬你个大懒猪。”

　　嘴上嫌弃，人却小心翼翼护着她，怕她掉下来。

　　他的背很宽，靠着让人感觉很心安。

　　“张宇你个大坏蛋。”

　　鼻子一酸，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孟檬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和往常一样，在七点的前一刻钟醒来，懵懂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补觉，听见隔壁传来熟悉的“砰”的关门声和“哒哒哒”的下楼声，才迷糊地坐起来，把刚响起来的闹钟按掉，然后仰仰脖子伸伸手腕。

　　看看自己身上的黑短袖，孟檬愣了下：昨天没换衣服就睡了？

　　睡得不好，又好像有一点点的夜游症，睡在床上醒在沙发，穿着睡衣换了便衣的事情偶尔也会发生，孟檬没有过多在意，下了床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但路过书柜的时候她顿了顿，歪着头打量着放相册的最高一层书架。

　　大头的摆件娃娃翻倒了一个。

　　她很少会去动上面的东西，怎么会倒的？

　　孟檬觉得有些奇怪地走过去，她踮起脚尖，将摆件娃娃放好。目光触到相册本，她犹豫了一小会，神差鬼使地就抽了出来。

　　工作之后搬过很多次家，孟檬一直把相册带在身边，但很久都没有翻开过。她没有细看，径直翻到夹着发卡的那一页，从最中间那张照片后面抽出两张照片来。

　　两张照片都年代久远，边角上有些泛黄。

　　第一张是在一个大院子里拍的全家福。白衬衣牛仔裤的年轻男子和短发的年轻女子依偎在一起，男子的怀里还抱着个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穿着裙子的小奶娃娃。

　　另一张照片稍微新些，拍的场景似乎是在饭堂。斜对着镜头的乔遇面前放着可乐和餐盘，眼睛看着对面穿着白校服的男生，他穿着一件牛仔外套，笑得开朗又耀眼。

　　看着照片，孟檬突然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她不是丢了钥匙睡在门口的吗？她怎么进来了？

　　她转头看，发现钥匙正好端端地摆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