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球滋味

　　9月的港城，天空蓝得有点发白，腥热的海风吹过，不但没觉得凉爽，反而更添躁动。走在放学路上没两步，洁白的校服已经渗出了汗印。

　　“纪安！”凌纪安回头一看，一路小跑上来的正是他小学时的死党，左晓桓。

　　左晓桓把嘴凑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看过了，咱们年级就没几个女生好看。”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凌纪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微服私巡啦？”

　　对于老友的这句调侃，左晓桓有点心不在焉：“都说重点中学出不了美女，今天我是信了。”

　　左晓桓和凌纪安，小学起就同班。凌纪安以靠前的排名考入靖和中学，左晓桓成绩稍微低一点，也进来了。可巧，初中两人又分在一个班。

　　“听说司徒琦就在隔壁班，我今天上厕所的时候见着他了，酷得很。”左晓桓习惯性地拨了拨刘海。

　　“司徒琦？就是踢球很厉害的那个司徒琦？”

　　“对，就是他。有人说他每天都要练球。球踢得那么好，怎么不干脆去圣心中学？”

　　“他就是怕妹子都被你追走了，专门来这里克你的！”

　　“踢球好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跟我上跑道试试？”左晓桓一脸不服气。

　　“你要是踢球了，可以传球给5秒后的自己，我看也就你有这本事，哈哈。”

　　凌纪安在小学五年级迷上足球，当时班里来了个转校生，球踢得很好。基本上他一拿球，其他人只有跟在后边撵的份。

　　后来他加入校队参加比赛，凌纪安还拉着左晓桓去捧过场，心想如果有一天也能穿上校队的队服，那得多牛逼。可是球还没摸几次，就已经毕业班了，体育老师对这些所谓的“好学生”，眼角都懒得扫一下。家里也不让看球赛。

　　关于足球的一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飘散在空气里，顺滑得你可能连一丝丝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可能是开学的新鲜感，第二天的课也很快就过去了。

　　左晓桓有他天生的本事，三两下就能跟女生混得很熟，下课的时候凌纪安听见一个女生对左晓桓说，她闺蜜要去看司徒琦练球，哥俩一合计，也准备凑个热闹。

　　体育场跟教室隔一条马路，刚迈过大门，凌纪安就见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运动短裤，上面随意套件T恤，脚上一双深红色长袜，就着崭新的洁白球鞋，显得干净利落。

　　这应该就是司徒琦了，这会儿正在练颠球。

　　只见他两脚轻巧地有节奏提动，球在脚面上来回翻滚，每次蹦起的高度几乎完全一样，在空中转动几下，便稳稳落到脚端，然后再次听话地蹦起。就连不太看球的左晓桓也看出，这动作实在是潇洒非常。

　　哥俩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旁边站了几个看起来是同年级的女生，“哇，真的好帅啊！”、“嘘！别吵！878、879、880……”、“这是要踢到1000个的节奏吧？”

　　左晓桓有点不屑地说：“这是踢球呢，还是杂耍啊。”边上一个女生听见，白了他一眼，左晓桓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吓得那位女同学都不敢说话了。

　　司徒琦就这么面无表情地颠着，仿佛耳朵里根本没进去过任何声音。1000个球颠完，他脚尖轻轻一挑，球跳起后，抬脚从球的上方跨过，又踏下来接着轻挑。如是反复做了几次，突然把球撩得比人高，待球落到膝盖高时，司徒琦猛把右脚抬起，再顺着球缓缓放下，球在他脚上稳稳落地，居然一点也不蹦跶，惹得旁边几个女生一片尖叫。

　　颠好球，司徒琦改练运球，在场地上来回盘带，有时像是要往右突破，结果奔向左；有时仿佛抬脚欲射，却又扣球躲开，假动作几可乱真。

　　左晓桓不一会便走了，凌纪安却看得有滋有味。

　　自打看球以来，比赛看得多，正儿八经的练球还真没怎么见过，话说司徒琦这么纯熟的本事，到底是打哪儿练出来的呢？

　　靖和中学坐落在港城中心，四周尽是繁华街道，走不远就是大海，校外绿树环绕，校园精致得宜。可不知为什么，凌纪安总觉得这里像一个笼子，又像一口井，妥妥地把他们装在里面。

　　全城最出名的中学有两个，一个是靖和中学，另一个就是圣心中学。

　　两所都是顶尖学校，一座在城南边，一座在城北边。

　　一山难容二虎，两所顶尖学府难免有些瑜亮情结。每年高考，要么是你多上了几个一流高校，要么是我拿下几个单科状元，彼此较劲，都想坐实全城第一的宝座。

　　不过，最近十年，圣心渐渐发力，在考试成绩上与靖和中学拉开了距离，这让靖和中学感受到非常大的压力。为了全心全意追赶圣心，靖和中学干脆舍弃了原本就不太重视的体育科。平时上体育课，都是草草了事，文化课老师为抓成绩，有时甚至直接占用体育课时间。

　　圣心中学有一支远近闻名的足球队，靖和中学却连采购体育器材时都从不考虑足球。

　　这些，凌纪安不是不知道，只是靖中离家比较近，父母终归是希望孩子待在身边。他们周围这一片的小孩，都觉得将来是要考进靖中的，好像，隐隐中就有这么一个无形的契约。

　　靠着过去良好的履历，凌纪安当上了2班副班长。班长是个成绩更好的女生，叫聂惜缘。

　　班上很多都是原先的小学同学，项南就是。这个男生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结实，笑起来格外阳光帅气。凌纪安和左晓桓小学就知道他，虽不熟识，彼此都有印象。

　　也有新朋友。后排高大的男生里，有一个叫管云遥的，看着就像很会读书那种人。此人有个特点，讲话很爱寻章摘句，口头禅是“你知道吗？”仿佛全世界最上道的就是他。刚到班上几天，除了和原来的老朋友来往，凌纪安与他交谈最多。

　　很多人都不太喜欢管云遥这样的百晓生，凌纪安倒不这么看。第一，他不贫嘴，第二，他说话不是为了卖弄，而且往往能说到点子上。《吉祥经》里说，“勿近愚痴人，应与智者交”，前半句未免有些乡愿，后半句却是人生哲理。

　　左晓桓不大爱和管云遥搭话，他的新朋友是韩北辰。全班男生里头，韩北辰个子最高，方脸大眼，不太爱说话。有一次韩北辰无意中提起，他小学时跑得很快，这让左晓桓暗暗生出了比个高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