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之后的几天，程乔乖乖回校上课，临近期末，每个老师都忙着点名抓缺勤的，程乔还想争取下学期的奖学金，只好将盯梢的任务交给柳齐，人家大少爷挂科挂成习惯了，根本不在乎是否能通过考试。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程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告知林穆又陪妻子去了医院，她火急火燎赶到桃岛医院，躲在没人的角落偷窥。

　　林穆的妻子进去做检查，林穆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等候，程乔急忙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浅黄色连衣裙，戴上足够挡住脸的大帽子，然后风一样从林穆所在的走廊跑过去。

　　林穆正低头玩手机，程乔跑过去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顿时愣住了。

　　程乔跑到走廊另一头，不但没觉得冷，反而累得出了一身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不敢怠慢，在走廊口转了两圈后冲到楼上，左拐右拐闪进女厕所，更换早就放在那儿的自己的衣服，收拾妥当后再不慌不忙地下楼，正看到林穆疯了一样到处转。

　　她不动声色地路过，边偷看林穆的表情，她看得出他很急切，听到她的脚步声时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希冀，却在看清她的长相后瞬间熄灭，转为挥之不去的失落。

　　程乔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从林穆身上扫到走廊门处的空地，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谭晓就在那里，她，正看着林穆的一举一动。

　　这是她和谭晓定好的计划，由程乔穿上谭晓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在林穆面前一闪而过，要是林穆害死谭晓，肯定会疑神疑鬼，会恐惧害怕，然而林穆的表现恰恰说明他和谭晓的死无关，他很想再见她一面。

　　如果晚上实行计划，由谭晓的鬼魂亲自现身，效果会更好，可林穆只有陪妻子做检查时才会来医院，而谭晓白天是不能现身的，所以只能由程乔冒险假扮她，万幸的是林穆上当了。

　　听着林穆不停呢喃着“晓晓”，程乔闭了闭眼，转过楼梯向下面走，她相信谭晓会有自己的判断，若是谭晓依然坚信是林穆害死她，那程乔也无话可说。

　　柳齐正在楼下等她，见程乔出来，热情地揽住她的肩膀，嚷嚷着要请有勇有谋的程妹妹吃饭庆祝。

　　程乔面无表情地拍掉他的手，一个人沿着街道默默往学校走。这阵子见鬼见多了，她实在做不到柳齐那么无所谓，或许大少爷只把这些当作人生的某种际遇，是冒险也是挑战，是他枯燥的人生中，除泡妞外的另一个乐趣。

　　她和他不一样，每当看到那些心怀不轨的鬼去害人，她都会愤慨，而看到那些惨死之人的灵魂不得安宁，她又会心生怜悯。她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该为那些非我族类的东西烦恼，更没有杀恶鬼帮善鬼的能力。

　　然而当真涉及其中，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绞尽脑汁去想做些什么，这么下去，她离做鬼也不远了吧？

　　不行！她不能这么下去！她要让自己的人生回归正轨，当个平凡人，远离那些不属于她的世界的纷扰，也远离那个总给她找麻烦的花花大少！

　　回到学校，程乔先去食堂吃了点东西，又去图书馆自习。期末的图书馆人满为患，程乔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空桌，只好抱着书在窗台上复习。

　　窗缝透风，没一会儿，程乔握着笔的手指就有些僵了，她甩甩手，晃晃脖子，一转头，就看到旁边窗子那也站了个学生。瘦高的身子趴在窗台上奋笔疾书，左手时不时推推那个盖住半张脸的老式黑框眼镜，油腻腻的头发乱七八糟，程乔不看正脸也认得出他是魏明。

　　魏明又推了下眼镜，转头看到程乔愣了下，然后羞涩地笑笑，点点头当打招呼。

　　程乔也笑着点头，两人没有说话，又投入到各自的复习中。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程乔后知后觉地看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了，窗外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行色匆匆的学子们。

　　一整天没进食的肚皮适时唱起了交响乐，她赶忙将书放回整理车，拎着要借的书往外走。

　　借书处排起长龙，程乔伸着脖子看着前面行动缓慢的队伍，心都凉了，估计等她到食堂只能吃菜汤了。

　　“程乔……”

　　程乔一回头，是魏明。

　　魏明被她看得脸通红，吭哧半天才小声说：“那个，我请你吃饭吧。”

　　“呃，”程乔有点尴尬，俩人又不熟，他干嘛请她吃饭，“不用了，我待会儿去煮个泡面。”和食堂的剩菜汤比，煮泡面绝对是人间美味。

　　“泡面太不健康了，你看看你的脸色，以后还是别吃了。”魏明一脸担忧。他的表情太认真，程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色有那么糟糕？

　　在魏明的盛情邀请下，程乔跟他去了离男生宿舍最近的一食堂。平日里一食堂的饭菜是最先卖完的，因为它离宿舍楼最近，不过期末这段时间宿舍没多少人，反而是离教学楼更近的二食堂和三食堂更拥挤。

　　魏明领着程乔找了张靠里的桌子，把包放在座位上占位，再去餐口选晚餐。

　　程乔跟在后面，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和柳齐比起来平凡到泥土里的男生还挺不错的，虽然邋遢了点，但跟他在一起，程乔才感觉自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有见鬼，没有复仇，也不用整天琢磨怎么去盯梢试探别人，每天的日常就是上上自习，去餐厅抢饭，偶尔兼个职赚点零花钱，挺好。

　　虽然有些……乏味？

　　程乔摇摇脑袋，看来她是被柳齐带坏了，怎么会觉得正常的生活乏味呢！

　　“你怎么了？”魏明担忧地看着她，程乔急忙摆手，笑着说自己没事。

　　“你喜欢吃什么？我们食堂的菜还挺好吃的。”魏明把饭卡塞到程乔手里，让她自己挑选。

　　程乔看看手里保护膜破了半边的饭卡，暗暗叹气，邋遢成这样也不容易。

　　一天没吃饭，这会儿闻着饭菜香，程乔还挺有食欲的，不过她不想刷魏明的饭卡，先不说这男孩应该也不富裕，单就是吃人家一顿欠下的人情要怎么还就是个问题。人家请她吃饭，她得请回来吧？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这叫什么事啊！

　　可魏明盯着她，她掏自己的饭卡也太不给人家面子，无奈，她只好买了碗最便宜的清汤面，在魏明唠叨着“太素”，“不健康”的背景音下，淡定地坐下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