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唉，也只能这样了。”柳齐也有点垂头丧气，默默打开电脑，通过同学找到谭晓那届同学的校友录，再挨个联系。

　　柳齐的交际能力一流，很快就从谭晓的大学同学那得到消息，谭晓在校期间的确和林穆传过绯闻，不过很少有同学觉得两人真在一块，熟悉谭晓的人都知道她对林穆只有师生之情，林穆呢，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又结了婚，对谭晓也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只有一个叫王琳的女孩知道谭晓和林穆间的事，她和谭晓是室友，谭晓和林穆发生关系那天回到宿舍哭了一整天，王琳不断追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建议谭晓报警，因为她觉得谭晓不是个随便的姑娘，不太可能跟不喜欢的男人上床，这其中也许有什么阴谋。

　　但谭晓觉得自己也有错，权衡再三选择了沉默。后来谭晓知道自己被下药才和林穆发生关系，还跟王琳诉苦，王琳再次劝她报警，然而那时的谭晓对林穆多少有些感情，又放过他一马。

　　王琳大学毕业离开了崇州市，对谭晓和林穆的事也就没再关注了，后来林穆要结婚，谭晓给她打过电话，说想要离开林穆，奈何她的一切都是林穆在掌控，和林穆撕破脸，她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之后两人的联系减少，直到前阵子有人在班级群里发消息说谭晓车祸去世，她才知道谭晓不在了。

　　“如果晓晓还活着，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电话那边的王琳啜泣着，柳齐赶紧软言安慰，两人聊了大半个小时才挂断电话。

　　程乔托着下巴，看怪物似的看他。

　　柳齐立即高举双手，表明自己的清白。

　　“你别小看我后面那些废话，她对我越没戒心，我才能问出更多消息嘛！”柳齐大刺刺坐到程乔旁边，把王琳的话复述一遍。

　　“她和谭晓这两年几乎不联系，人也不在本市，根本不清楚谭晓的死到底和林穆有没有关系。”程乔无奈，折腾这么久，做的都是无用功。

　　侧面调查没有任何收获，两人决定去找林穆，暗中观察林穆的一举一动，看他是否有反常的行为。林穆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在杀完人后没有丝毫异常，只要发现端倪，基本就能确定他和谭晓的死有关，再然后就可以研究如何逼他去自首了。

　　盯梢是个技术活儿，既要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又不能被当事人及周围的人怀疑。柳齐弄了两辆低价位的车，换着开，专门盯梢林穆离开学校后的轨迹，而程乔主要负责林穆在校园的行动。

　　程乔对北星大学并不陌生，送外卖的兼职让她对整个大学城都很熟悉，哪条路通向哪里几乎是她的必修课。她曾想去旁听林穆的课，近距离观察林穆，可林穆现在只教研究生，每次上课就那么几十个熟面孔，她贸然去听课肯定会给林穆留下印象，以后再想神不知鬼不觉跟踪他就难了。

　　为此，程乔拜托了好几个老乡才联系上一个北星大学历史系在读研究生，说她想考北星的历史系，请这个学姐帮忙录像。

　　学姐很热心，不但帮她录了视频课程，还把上课笔记拷贝了发给她。然而那些老古板的内容，程乔一点都看不懂，而且她也没听过林穆以前讲课，看不出他上课时是否和过去不同，只听学姐说林老师最近上课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常识性的东西都会讲错，他自己还没察觉，以前的林老师从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他这是心虚！”获知此消息的柳齐很兴奋，兴冲冲开着他的小破车追着林穆满市跑，半个月下来却一无所获。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林穆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偶尔会陪老婆去医院做产检。

　　每次林穆和他老婆去桃岛医院，柳齐和程乔都提心吊胆，生怕谭晓见到仇人就不管不顾去报仇。一旦谭晓害了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帮她，毕竟人鬼殊途，害过人的鬼更是不该再存留于世。

　　幸好谭晓是个理智的姑娘，从未做过极端的事，这让程乔和柳齐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也愈加卖力调查林穆。

　　柳齐托关系找到处理谭晓车祸世故的交警，得知撞死谭晓的是一辆货车，刚从外地运货回来，司机驾车十几个小时，疲劳驾驶才撞了人。从交警方面的调查来看，这的确是一场意外，那辆货车也的确是当晚刚到达本地，林穆要收买司机，再让司机在那个时间段赶到车祸位置，撞死恰好晚归的谭晓，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林穆能策划这种高难度的谋杀，我感觉咱还是收手吧，要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弄清车祸原因，柳齐如此感叹。

　　程乔也没想到车祸是在如此多的巧合下发生的，这的确很难事先准备，她试探着把调查结果告知谭晓，结果谭晓根本不相信。

　　“货车开过来那段路上根本没监控，谁敢保证司机是不是在路上停了一会儿，看我经过才来撞我的！这次撞不到，下次撞不到，总有一次他能撞到，谁知道那个混蛋买通司机多久了！”谭晓长发翻飞，双眼赤红，吓得程乔和柳齐边说“继续查”边冲出医院。

　　一屁股坐到医院对面的花坛上，柳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那姐们想报仇想疯了吧？那么硬的证据都不信，非说是林穆指使的！要我说啊，林穆碰上她也是够倒霉的！”

　　程乔听这话不乐意了，就算谭晓的死与林穆无关，但林穆设计非礼了谭晓，还逼着她做他的地下情人就没错了？就天经地义了？

　　可没等她说话，二人就看到对面医院三楼走廊的窗子那浮现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四分五裂的面颊如此狰狞血腥。

　　两人吓得一哆嗦，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谭晓，一个名牌大学毕业、长得漂亮的姑娘，原本该有美好的人生，有大把的追求者，如今却不明不白惨死，尸体也化成火葬场的一道青烟，与黄土长眠。

　　换位想想，如果他们是谭晓，又何尝甘心。

　　“算了，抱怨又解决不了问题，咱还是继续查林穆吧。”不想再看谭晓那张支离破碎的脸，程乔率先站起来，转回身时望了望天，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柳齐闷闷地跟着程乔，两人趁着夜色来到滨海花园小区，他们在这租了套房子，从侧卧的窗户正好能看见林穆家的客厅和书房。

　　已是后半夜，小区内只有路灯还亮着，柳齐回到家连澡都没洗就睡了，程乔睡不着，坐在侧卧望着十几米外的窗户发呆。

　　突然，林穆家书房的窗子亮了，程乔本能地矮身，生怕对面的人看到她在偷窥，等她蹲下才反应过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对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她这边的景象。

　　她小心翼翼挪到窗边，透过望远镜看到开灯的人是林穆。他将书房的门反锁，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本书样的东西翻看，看着看着，林穆一手捂脸，双肩不停颤抖，程乔越看越觉得他在哭。

　　他为什么要哭？他看得又是什么？

　　程乔急忙调整望远镜的角度，虽然看不清楚，但隐约能判断林穆看得是一本相册。会不会是谭晓的相册？程乔的心狂跳，林穆深夜不陪着怀孕的妻子，一个人反锁在书房翻看谭晓的相册看到痛哭流涕，这怎么都不像一个杀人凶手该有的行为模式。

　　或许，谭晓的确不是林穆杀的，而林穆对谭晓的感情也比谭晓以为的要深？

　　她赶紧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再用电脑调了下分辨率，没有望远镜里看得清楚，但也能看到林穆脸上的悲恸。做完这一切，程乔趁夜出门，再次来到桃岛医院，找到四处游荡的谭晓，将视频放给她看。

　　谭晓的脸色惨白中泛着幽幽的绿光，程乔不敢直视，只好偷偷用余光瞄着她的反应。

　　谭晓看完后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冷冷地问她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

　　“你不是想报仇吗，如果真是林穆害死你，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受到制裁，但我也希望你能冷静一点，帮我确认你遭遇的车祸是否真是林穆策划的。”

　　谭晓沉默不语，程乔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