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校园的小路上，单身的人行色匆匆，小情侣们不畏严寒，伫立在雪地里搂搂抱抱。

　　程乔忽然有点羡慕他们，人家这才叫正常的大学生活，她这阵子过的叫什么日子？不是生病就是见鬼，谁会相信她刚刚和一个小鬼沟通过？说出去别人非把她当精神病不可！

　　在宿舍楼前徘徊一圈，她决定先去食堂吃点东西，之前光顾着和小新沟通，打包的晚餐她一口都没吃着，饿死了。

　　晚八点，学校食堂形成了明暗两区，灯火辉煌的一侧是占不到自习室的学生复习的天堂，昏暗的角落是吃宵夜的小情侣最佳的约会地点。程乔望了眼颇有限制级色彩的昏暗区，毫不犹豫地端着麻辣烫直奔明亮区，虽然当着学习者的面吃这种味道大的东西挺不礼貌的，但这也没办法，她个单身狗实在没勇气去昏暗区找虐。

　　明亮区没有空桌，程乔找了半天只好坐在一个自习男生的斜对面，坐下后她才发现这男生还是个熟人，正是先前被她误会的邋遢男生。

　　邋遢男生也看见了她，羞涩地笑笑，闷头继续看书。

　　气氛略显尴尬，程乔没话找话：“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叫程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明，委鬼魏，明天的明。”魏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完这话，气氛又冷了。程乔太饿，也没心情找话题，两人沉默而诡异地度过半小时。

　　“留个联系方式吧，过几天请你吃饭。”吃饱喝足，程乔满血复活了。

　　魏明看起来不太情愿，不过在程乔的再三催促下还是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程乔拨过去，刺耳的电子音响起，魏明赶紧从兜里拿出掌心大的手机，那是过时好几年的智能机了。

　　“那我先走了，咱们随时联系。”程乔站起身，就见魏明欲言又止，她犹豫片刻又坐下来，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个……”魏明的脸通红，搔搔同样发红的耳朵，吭哧着说，“你，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啊？这几天挺冷的，你，你还是不要总出来得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程乔有些无所适从，客气几句后落荒而逃。这小子，不会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吧？程乔缩缩脖子，迅速消失在雪夜里。

　　如果她回头，就会发现刚才还很羞涩腼腆的男生脸上只有冷漠，正常的脸色和耳朵让人以为刚刚的通红只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天，程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完脸披上衣服就往食堂跑，挑了几个味道不错的菜打包，然后拎着保温饭盒直奔火葬场附近的香烛店。她承诺过会给小新烧香和纸钱，不管小新要不要，她都得按照约定带过去。

　　她赶到桃岛医院时，柳齐已经到了，这位大少爷明显不差钱，又打包了一桌子大鱼大肉。看阿吉吃得欢天喜地，程乔根本不好意思把饭盒拿出来了。

　　在病房坐了会，程乔感觉有人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冰凉柔软的触感和昨天一样。是小新。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来到昨天聊天的走廊，没等她发问，小新就在她掌心里写下一行字：我找到那个漂亮姐姐了！

　　程乔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小新说的漂亮姐姐是谭晓。谭晓还在医院？

　　谭晓和小新都在医院，那弄走王阿姨的是谁？她正想着，掌心的触感变了，又凉又硬，带着微微的刺痛：你找我？

　　程乔不知该怎样回答，机械地点头。

　　谭晓：你们要找那个中年女人？我可以帮你，前提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头一次和鬼讨价还价，程乔有些紧张，试探着问谭晓要帮什么忙。

　　谭晓没回应，程乔茫然地到处看。昨晚她还在庆幸自己不用看也能和鬼交流，现在她才发现，只有鬼愿意和她交流，她才能知道鬼要做什么，像现在这种情况，她依然是个睁眼瞎。

　　许久之后，谭晓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是她生前有什么仇人，还是她的死另有乾坤？一瞬间，程乔脑子里闪过了千万种可能，她很明白，帮鬼报仇不是小事，稍不小心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可如果不答应谭晓，她们就无从知晓王阿姨的下落，到底该如何选择？

　　谭晓不肯多说，程乔也没多问，沮丧地回到病房，叫上柳齐离开。

　　在柳齐的不停追问下，程乔将谭晓的意思说了出来。她以为，以柳齐那种好奇宝宝的性格准保会答应谭晓的要求，令她意外的是，柳齐很谨慎，皱着眉头思考半天，还是觉得要先听听谭晓的故事再决定是否帮忙。

　　“你要记得，千万不要和鬼做交易，有些鬼是贪得无厌的，他们会榨干你的利用价值，最后害死你。”柳齐十分郑重地对程乔说。

　　程乔认真地点头。

　　下午没事，柳齐约程乔去市里溜达，程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今晚要去医院见谭晓，说不上折腾到几点，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可熬不住，得抓紧时间补觉。

　　作为一个白天来医院都有数的人，程乔迈进医院大门的瞬间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她总觉得，夜里的医院阴森森的，还有点冷。柳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头直奔阿吉的病房。

　　两人隔着房门看了看熟睡的孩子，然后去约定好的走廊。推开走廊门，程乔和柳齐同时倒退一步，走廊里站着个人，准确地说是飘着个人，大波浪披肩，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精致漂亮，穿着雪白的皮草，看起来雍容华贵，如果忽视她过于惨白的脸以及离地三尺的脚。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清冷，很符合她冷美人的气质。

　　“你是……谭晓？”虽然见过照片，程乔还是无法一下子把眼前的女鬼和谭晓对应起来。

　　女鬼点头：“我见过害阿吉妈妈那只鬼，只要你们帮我报仇，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王阿姨……还活着吗？”这是程乔最关心的问题，如果王阿姨已经死了，他们也没必要费劲了。

　　“我不知道，”谭晓摇头，“我只看到她被鬼附身后离开医院，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

　　程乔偷偷看了柳齐一眼，柳齐微不可察地点头。这个问题既是询问也是试探，他们要看看这个谭晓老不老实，要是她张嘴就说能帮他们找到王阿姨，今晚就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我是被人害死的，我要你们为我报仇！”谭晓的双眼瞬间血红，血泪沿着惨白的脸颊落到地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程乔想说话，被柳齐拦住了。柳齐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严肃对谭晓说：“人鬼殊途，你既然死了，就该乖乖去该去的地方，害你的人自有报应，你没必要执着于复仇。”

　　谭晓冷哼：“没死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费话，等你被人害死以后再说吧！”

　　柳齐被噎得够呛，场面有点尴尬。

　　半晌，谭晓的情绪冷静下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替我杀人放火，我只想讨个公道，让那个衣冠禽兽无所遁形。”

　　见两人还是不说话，谭晓又说：“为表诚意，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先告诉你们，你们先去救人，找到人后再回来帮我报仇。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反悔，我有许多种方法让你们后悔，还有，不管阿吉的母亲是否活着，你们都要兑现承诺。”

　　这个条件很令人心动，程乔和柳齐对视一眼，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