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乔脸上镇定，心却狂跳不已，她的记忆里，小艾死前穿的就是白色羽绒服，后来羽绒服被血染透变成了红色，没有亲眼所见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细节……会不会真是小艾死的不甘心，回来了？

　　半个钟头后，导员意犹未尽地结束班会，程乔拒绝室友们逛街的建议，独自去了宋北大学。三教前面的积雪早已化尽，学生们如常进出，如果他们知道脚下那块地死过人，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勇气踩过去。

　　程乔在三教门前站了会儿，并没有看到穿白衣的女孩。看来得等天黑了，她吸了两口凉气，有意无意地避开坠楼地，快步走进三教。

　　教学楼内一如既往地热闹，丝毫没受闹鬼的影响，程乔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找到空教室，只好去了二楼，随便从书包里拿出本书装自习，心不在焉地熬到晚九点。

　　楼内的灯一盏盏熄灭，白日的喧闹彻底被夜的冷寂吞没，第三教学楼像一座巨大的坟冢，伫立在被黑暗笼罩的校园。

　　程乔磨蹭到自习室的人都走了才做贼似的下了一楼，走廊黑漆漆的，她不仅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能听到某种奇怪的声响，像是……哭声。

　　“呜呜呜……”

　　程乔的头皮有点麻，壮起胆子循着声音找过去，走廊尽头是女厕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小艾死在楼外，怎么闹鬼闹到厕所来了？

　　程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大半边身子都藏在门板后，一旦发生状况，她还能有个遮挡。厕所内亮着灯，这让她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可空气中弥漫的烟灰味却呛得她咳嗽起来。

　　哭声止住了，卫生间内静悄悄的，程乔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最里面那个关着门的蹲位。抄起门边打扫卫生的拖把，她一步步逼近，甭管里面是哪路牛鬼蛇神，都先吃她一拖把再说！

　　在门口站了会也不见里面的东西出来，程乔眼珠转了转，刻意加重脚步走出去，并重重关上门。很快，她听到里面有开门声，急忙握紧拖布杆，准备给即将出来的东西迎头一击。

　　厕所门开了，一个眼睛红红的女孩探出头，看到立在门边高举拖布的程乔，吓得“啊啊”大叫，一屁股坐到地上。程乔被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女孩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是小艾的朋友？”程乔将卫生间的门上锁，蹲在地上问那个明显被吓到的女孩。她记起来了，这个女孩，就是小艾出事第二天在食堂痛哭的姑娘。

　　女孩发现对方是人不是鬼，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点了点头，“我是她室友，也是她的好朋友。听人说她回来了，就想来祭拜一下。”

　　程乔明白了，敢情这女孩刚才躲在蹲位里烧纸，怪不得一股烟熏火燎的味儿。

　　“你也是小艾的朋友？”女孩边问程乔边去收拾烧得差不多的纸灰。

　　“算是吧。”程乔把窗户打开，让烟味尽快散去，免得待会被查楼的看门大爷发现了。

　　磨砂的窗子被推开，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今晚无星无月，楼对面的两盏路灯成了附近唯一的光源。有个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戴着兔耳棉帽子的女孩在附近徘徊，走过去，再走回来。

　　程乔呼吸一滞，她对这身打扮太熟悉了。

　　“小，小艾！”她身后的女生颤着音，说出了程乔想要的答案。

　　窗外的女孩好像听到了她的叫喊，顿住脚步，直勾勾望向窗内的两人。程乔喉头发紧，她敢确认，这的确是小艾。

　　小艾摇摇晃晃地走到窗口，在她室友惊恐的叫声中，她那身雪白的羽绒服变成了血红色，脸也变得血肉模糊。

　　程乔下意识后退，却险些被绊倒，低头，原来那女孩已经惨白着脸倒在地上了。

　　吓晕了？程乔快速俯身探了探女孩的鼻息，还活着，然后她快步奔出卫生间，她要当面向小艾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外寂静无声，只有两盏路灯尽职尽责地站在那，照亮晚归学子的前路。

　　程乔沿着楼门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小艾的影子，叫了两声同样没回应。小艾走了？她既然回来，肯定死得不甘心，为什么不见见自己，告诉自己死亡的真相？程乔满心遗憾，可厕所还躺着个人，她得回去看看。

　　她赶回厕所时，厕所空无一人，难道那女孩走了？程乔狐疑地左看右看，想喊又不知道人家的名字，无奈之下只好往外走，明天再来碰运气吧。

　　眼看走出三教，程乔突然听到楼上有板凳拖动的声音，楼上还有人？不对啊，她是从二楼下来的，她走的时候二楼就没人了。会不会是小艾那个室友？

　　来不及多想，她立即奔到二楼，果然有间教室的灯是亮的。她刚跑过去，一个人正从里面出来，两人都没准备，撞了个正着。

　　出来的人被撞了个跟头，“哎呦”一声，手里的书本摔了一地。

　　程乔边道歉边打量对方，这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头发有点长，刘海快遮到眼睛了，也不知几天没洗头，看起来油油腻腻乱七八糟的，很邋遢。他戴着个快赶上半张脸大的老式黑框眼镜，穿着泛旧的棉服，看这样子，应该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对不起。”程乔实心实意地道歉。

　　男孩摇摇头，羞涩地笑笑，这使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木讷，多了几分同龄人该有的朝气。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和我差不多高，穿着粉色的长款羽绒服？”

　　男孩还是摇头：“没有，我来的时候二楼就没人了。”他的嗓音很普通，和他的长相一样。

　　“哦，那可能是她先走了，不好意思。”程乔礼貌地笑笑，下楼离开宋北大学。

　　男孩脸上的笑容，在她转身的瞬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