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惩戒

　　贺霖菀进门朝陆老夫人行礼，微微垂首，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陆老夫人招呼她坐下，脸上的怒气全部隐去，和煦的说道。

　　“听说贵人这次有所好转，咱们陆家有你当真是有了福气，陆家最近不景气，也亏得你出马，才得了贵人照拂一二，不知这回贵人可赏了些什么？”

　　以往贺霖菀得了赏，都会第一时间来找她，该充库的充库，她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可这回，她在贺霖菀和秋禾的手上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

　　“怕是要让老妇人失望了。”

　　迎上陆老夫人不解的目光，贺霖菀微仰着头，伸手指着脖子示意。

　　陆老夫人存疑的目光掠过那一片绑着白纱渗出血色的纤细脖颈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做了什么？可是得罪了那贵人？”

　　瞧，在陆老夫人眼里，她所受的委屈和痛苦都算不上旁的一星半点。

　　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质问，生怕她惹恼了那贵人。

　　呵。

　　贺霖菀嘴角掠去一抹讥诮，清亮的目光带了丝懊恼和羞愧。

　　“今日看病不利，贵人情况反倒恶化了些，侥幸留得一命，往后，却要用一些珍贵的药材来配药才行。”

　　“什么！”陆老夫人惊得从太师椅上起身。

　　这个蠢货！

　　陆老夫人喘着粗气，张嘴就要开骂。

　　却是先一步被贺霖菀堵了嘴。

　　“这一切都怨我分了心，山儿岳儿年岁不小了，我这个母亲自然要事事安排妥当。”

　　“彼时我一心念着给山儿岳儿请教习的事，这才错手走神，老夫人若是要怪罪也是应该的。”

　　登时，陆老夫人如被扼住喉咙的公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诚如贺霖菀所说，山儿岳儿都已经五岁了，的确应该开蒙了。

　　这些都需要不少银子，还得指着贺霖菀，还有那贵人的病，可不能随便就恼了她。

　　陆老夫人想了许多，只好暂时按捺住火气，可想着贺霖菀得罪了贵人不说，又要舍一部分钱财出去，顿时有些肉痛，也没什么好脸。

　　贺霖菀不消多想就能猜出这老虔婆想的什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犹豫着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讲。”

　　陆老夫人已经被磨得不敢乱发脾气，睨了眼贺霖菀，心道今日听到的糟心事已经够多的了，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说！”

　　贺霖菀却是看了眼屋里的婆子丫鬟，没有说话。

　　陆老夫人不耐烦的把人轰出去，直至屋子只剩下她俩，淡淡瞥她一眼，“这回能说了？”

　　贺霖菀淡声说道，“我整日忙于府务，不能提点柳氏几句，还请老夫人多多费心，且让柳氏最近少些出门。”

　　浸淫后宅多年的陆老夫人眸光一凛，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锐利的视线落在贺霖菀身上，带着审视，“你知道些什么？”

　　贺霖菀眉心微蹙，动了动唇，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纠结了半晌才言。

　　“是那位贵人亲口扬言看上了柳氏，以前不曾有过这苗头，反倒是近日才出现。”

　　“倒也是了，今日夫君同柳氏出门，观那柳氏衣裙簇新华美，又有钗环相配，着实好看的紧。”

　　当陆老夫人听到是那贵人看上了柳氏，心里就是一咯噔。

　　再听贺霖菀这一番设想，瞬间就联想出肯定是近日陆仲宣带着柳盈盈出府游玩，被那贵人看了去。

　　能一眼就勾得贵人青眼的得是什么样的绝色？

　　凭那常年素衣弱柳扶风的柳氏？

　　说到底，陆老夫人是不信的。

　　可又一听，簇新衣裙，配套的钗环首饰，那强忍了半天的怒气，顿时就憋不住了。

　　她都没了新衣穿，她一个妾室凭什么！

　　连忙屏退了贺霖菀，叫人去府门口候着，等着陆仲宣和柳氏回来后叫人过去。

　　后面的热闹，贺霖菀倒不急着看，毕竟依照陆老夫人的性格，和陆仲宣对上，结果只会是不痛不痒的局面。

　　不过，她要的就是现在他们心里埋下一根刺，早晚有爆发的时候。

　　与秋禾回到簌颍苑后，才一踏进院门，就看见一个身形臃肿的婆子从贺霖菀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袖子里还鼓起一块，俨然是藏了东西。

　　贺霖菀看见那张堪比菊花的老脸，眼里闪过恨意。

　　前世，她在侯府和商铺间来回奔忙，从不曾生出什么怨言。

　　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这个老东西成日在她耳边洗脑。

　　说她一个孤女，能进侯府便是天大的恩赐，她必须要好好报答侯府的恩情云云。

　　她也便信了，十年如一日操劳，信任这个苦口婆心为她“好”的杨嬷嬷。

　　哪怕对方手脚不干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念着她是陆老夫人分给她的人，时不时就赏赐些东西，多番照拂。

　　可最后她被陆家弃如敝屣之后，这个杨嬷嬷撇关系比谁撇得都快，还为了讨好所谓的新主子，对她多番折辱。

　　重生后，也一直未见过这老婆子，得知对方请了病假，便将人抛在脑后。

　　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秋禾愤愤的盯着杨嬷嬷塞的鼓囊囊的衣袖，想到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只能闭口不言。

　　那杨嬷嬷正兴冲冲的揣着东西朝外走，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主仆愣了一下，瞬间回神。

　　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堆着笑，状似关怀，“夫人真的现在才回？老奴我寻了半天都不见您人影。”

　　贺霖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杨婆子的意思是在指责我吗？”

　　杨嬷嬷带笑的表情瞬间愣住，眼神闪了闪。

　　这傻子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跟她说话。

　　杨嬷嬷面上不显，笑容却减了半，目光若有似无的剜了秋禾一眼。

　　“夫人心情不好，可是秋禾这死丫头做事不尽心？若夫人恼了，但可以发卖了她。”

　　“是啊，确实该发卖。”

　　此话一出，几人神色各异。

　　秋禾觉得夫人不会发卖了自己，就算真的被发卖，那也是夫人受了这老虔婆蛊惑，她也不会怨憎夫人。

　　而杨嬷嬷以为贺霖菀同意了她的建议，乐的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原本躲懒着呢，听说最近夫人看重秋禾，这让她有些惶恐，这才急忙赶了回来。

　　却没想到，这傻子还是这么好糊弄，三言两语就要将人给发卖了。

　　要是能除去秋禾，她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到时候也更好拿捏这傻子了。

　　杨嬷嬷语气也带了些真切的喜悦。

　　“那这点小事就不劳夫人费心，老奴愿意代劳。”

　　说罢，上来就要扯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