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薛小诗，你又犯病了

清晨，苏州。

叶恒睿的车照常地停在了学校路口，一双纤细美丽的腿伸出车外，轻轻地踩在地板上，然后，才看见整个人探身下车，风姿绰约，温婉优雅，正是刘絮飞。

杨学词坐在李明皓车上，失忆后第一次见到了前妻的倩影，他竟像少年初次赴约一样，心里咚咚直跳。待叶恒睿的车开走一段距离之后，趁着刘絮飞还没有走进学校，杨学词飞快地狂跑几步，追上刘絮飞，喘着气呼唤她：“絮飞，絮飞……”

刘絮飞闻声转头，与他目光交接，但在那一瞬间，杨学词却立即感觉到，不对劲，不对劲，这不是他所期待的前妻看他的眼神，那眼神，不像是故人久别重逢，却是像路人街头相遇。

刘絮飞盯着他看了两三秒钟，陌生提防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她奇怪地问道：“你找我吗？”

“絮飞，是我啊！杨学词。”

刘絮飞迟疑而断断续续地问道：“絮飞？是我的名字？你是——你是谁？”

“你怎么了？”杨学词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这恐惧是如此的熟悉而深刻，他甚至感觉再失忆一次也不会遗忘：“你不是刘絮飞吗？我是杨学词，你的前夫啊！”

“哦？——”刘絮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你失忆了？！”杨学词只觉得身子像失重一样的要坠入深渊里，他定了定神，语无伦次：“你失忆了？记不得我了？所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我是你前夫，对吗？”

刘絮飞两眼迷茫地摇头，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

这时，学校的保安看见了这一幕，还以为杨学词在骚扰刘絮飞，便快步地走过来，杨学词也看见了保安，急忙对刘絮飞说：“我不是坏人，我真的是你前夫。我有证据的，我手机里有照片，我还有我们的结婚证和离婚证呢，只不过现在没带在身上……”

这时保安到了两人旁边，问刘絮飞道：“薛老师，没事吧？”

刘絮飞扭头对保安笑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这是我的一个老同学。”

保安走开之后，刘絮飞对杨学词低声说道：“我相信你。我现在要去上课，你看见学校斜对面的那家COSTA了吗？十点半我们在那里见。”

在咖啡厅里重见的时候，刘絮飞急切地问道：“你真是我前夫？”

“真的。”杨学词郑重地点头。他一直在咖啡厅里等待刘絮飞，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他整理好了一堆过去的照片，他一张一张地展示给刘絮飞：“你看，这是我们最近的一张合影，2019年4月拍的……这是2017年在奥地利旅游拍的……这几张是我们的婚纱照……还有这张，是我们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拍的……”

“我们在大学就认识了？我们是大学同学？”

“是的。我们从大学就开始恋爱，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杨学词继续在手机上切换着照片，“这张是我们和你父母的合影，你失踪之后，你父母可伤心了……现在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刘絮飞定定地看着那张四人合影，眼睛里的泪光不住地闪动，她扭头抹了抹眼泪，然后回过头来问道：“那——我们有孩子吗？”

“没有……听我父母说，我们两个都是喜欢艺术、崇尚自由的人，所以一直没有要孩子，两边的老人都为了这个事情和我们闹过好几次别扭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婚的？为什么会离婚？”

“嗯……半年前离婚的，但为什么要离婚，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刘絮飞迷惑地看着杨学词。

“是的。因为……我也失忆了……”

刘絮飞一时惊讶得瞠目结舌，半天才结结巴巴地确认道：“你……你也失忆了？！”

“是的，跟你一样，我也失忆了。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南京，当然，这些都是事后才知道的……”杨学词把自己醒来之后的经历简略地讲了一遍。

“我的天，你受了这么多苦呀……”刘絮飞柔情万分地看着他，像心疼孩子一样地怜爱叹息。

“没事，都过来了。”杨学词摇摇头表示往事已随风，“那你呢？你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好强的灯光……

我只觉得头顶上的灯光太亮，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半眯着眼，适应了一会，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周边都是一些医学仪器和器皿。这是哪里？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时，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才发现我是躺在一张像牙医那样的医疗床上。难道我生病了？我感觉到身子很软，不知道还能否控制自己的身体，正准备尝试一下能不能抬起身来，一张脸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斯文而冷静，他对我轻声说道：“薛小诗，你醒了？”

“薛小诗”？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看他的表情，他是在跟我说话。我迷惑地朝他点点头，但我完全记不得他是谁了。

他可能是看出来了我的迷惑，便问道：“你认得我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只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小诗，你又犯病了。”

“我怎么了？”我尝试着坐起来，还真的成功了，只是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这时，我才看到，那个男人穿着白大褂——原来他是医生。

“你还是再躺一会吧。”他扶着我再次躺下，“你患有间歇性失忆症，这种病的症状就是会时不时地失忆。半年前你就来我们这里看病，本来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今天你也是预约好过来看病的，可是一个小时之前，突然有人在我诊室外惊叫，说是有人晕倒了，我出来一看，原来是你呢，我赶紧把你接进诊室，过了一会，你就醒过来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脑子里一片空茫。

“没有人陪你来看病吗？”

“这个……我也想不起来。”

“不过，以前你来看病好像也是一个人……那你的包呢？包里应该有身份证、手机之类的东西吧？”

“包？”我更是完全没有印象。

“糟糕，可能是你晕倒之后，有占便宜的人给顺手拿走了。这可怎么办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电脑上查了一会，然后扭过头来对我说：“我这里有你的病历，上面有你的名字、手机、婚姻状况、过敏史这些信息，咱们试一下打打你的电话，看能不能打得通。”

可拨过去只听见“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可怎么办呢？我们这里就只有这么点信息。你住哪的？你还记得吗？”

我只有无力地摇摇头，恐慌在心头一阵接一阵地涌动，我感觉眼泪在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别着急，别着急。你先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男人见我流泪，不禁慌了起来，他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像下定决心似地对我说：“这样吧，我有个小房子在出租，这几天还没有租出去，你要是愿意的话，你先住着——你一个人住，然后再慢慢找你的亲人——说不定，你过几天就全部都想起来了，你这种病是会出现这样情况的。”

“可……我没钱啊。”我摸了摸身上的兜，全部空空如也。

“别提钱了，我那房子现在空着也是空着。”

“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嗯……那这样吧，你不能免费住，你要帮我打扫房子，如果有租客来看房子，你要帮他们开门。这样，你也就不是白住，可以心安理得了。”男人朝我微微一笑，我瞬时心头一阵温暖。

“医生，你真好。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啊？——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你的名字……”

“我叫叶恒睿。”他指了指胸口的铭牌，“是这里神经外科的医生，你叫我叶医生就好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叫什么名字啊？我听你叫我……薛小诗？”

“病历上写的是‘薛小诗’。”

“薛小诗？”这个名字那么陌生，不过，失忆之后本就应该陌生吧。我又羞涩地问道：“我刚听你说，病历上还有婚姻状况？”

“对，婚否也是病历信息之一。”

“那——我结婚了吗？”

“这个——我看一下。”他在电脑上查了查，然后扭头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病历上填的是‘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