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麻烦与大麻烦

“什么办法？”李明皓忍不住好奇地问。

“化石发了一张机票的照片给肖朗，我认得出来，那是我去德国之前打印出来的。能有机会看到这张机票的人不多，再利用动机分析，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是唐心怡，但还需要证据来证明。我估计，她用来联系肖朗的手机可能是静音的，手机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看手机的行为还是可以观察得到的。于是，我和肖朗约好一个时间，让他给唐心怡发微信，我在暗处观察，果然，她拿出一部备用手机在聊天，而我突然出现，逼她交出了手机……”

“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在证券市场混的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些瑕疵。我周围的人，我平时都收集着他们的证据，什么内幕交易啊，什么老鼠仓啊，以备不时之需——在这个市场混，真的不容易。唐心怡跟着我这么多年，她的事情我了如指掌。但是，我准备的手段都还没有施展出来呢，她就向我坦白了一切，请求我原谅。她还是很了解我……”

事情说到这里，似乎真相大白了。但白靥如突然想到个问题：“有一个问题我还是不太明白，莹雪对你早就一片痴心了，随时准备把自己献给你。可你为什么等了那么久，最后才……才向她提出要求？”

这个问题似乎刺激到了顾伟峰，他一贯平静自信的声线这时突然有了一点起伏：“我追求谢莹雪，可绝对不是为了跟她上床。对于你们这些九零后来说，换个人上床就跟换个餐厅吃饭一样，是家常便饭。我要的，是让她爱上我，就像我当初爱她母亲一样的爱上我。”顾伟峰说着说着，渐渐地咬牙切齿：“那种爱，就像是把你的身体和灵魂都融合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成为了一个整体，这样子，分开的时候，才会够痛，就像连体婴儿的手术一样，血淋淋地，把你从你爱的人身上割下来！”顾伟峰一边说一边做出一个拉割的手势，“那种痛啊，你一旦尝过之后，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一边缓缓地摇着头，一边粗粗地喘着气：“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太深刻了，痛到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所以，上个床算什么？我要的是她爱上我，疯狂地爱上我！就像我当初爱她母亲一样的爱上我！我想象过好多次，一两年之后，她已经爱我爱得无法自拔，我们都开始谈婚论嫁，开始计划蜜月旅行。我甚至想过，我要让谢莹雪怀上我的孩子，等到孩子五六个月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去拜见她的父母，当庞春红夫妻看到我搂着他们宝贝女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然后，我再对着他们三个说出真相，当场抛弃他们的大肚子女儿，他们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再优秀的演员也表现不出来啊！从此以后，他们这一生都会活在我的阴影里，一生也走不出那深刻的伤痛——还有比这更痛快的复仇吗？痛快——太痛快了——”顾伟峰越说越激动，把拳头捏得颤抖不已，到最后，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忘记了李、白两人的存在，发疯一样地狂笑起来，笑到最后，只剩喉咙深处的呜咽，白靥如听来，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凄泣。

顾伟峰在狂笑，白靥如跟随着他的描述，想象着谢莹雪将遭受到的伤害，她一阵接一阵地恐惧，一颗心像拧毛巾一样地发紧疼痛，终于，她爆出了一句粗口：“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疯子！变态！不就是失个恋吗？你至于吗？你比那个露阴癖还变态！”

“不就是失个恋嘛！”顾伟峰阴阳怪气地模仿着白靥如的语调，“当然了，在你们这些九零后看来，不就是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晚上都可以换几个人，失个恋，有什么所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真正地爱过！可我不同——”顾伟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是认真的，我干什么事都是认真的。我爱她爱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献上去了，她凭什么就把我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下践踏？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他比庞春红大八岁，只是因为在20年前，在那个我还是穷光蛋的时候，他就已经当上了个小科长，已经有了一间破房子，就仅仅因为这个，她就把我掏出来的心扔在地下乱踩。其实啊，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混到今天，他也只是个徐州的副处长。他有什么好？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我哪里不比他好？”顾伟峰说着说着，那段伤痛又重新涌上心头，让他失态地疯狂咆哮起来，脖子上的青筋像眼镜蛇一样地突突直跳。

李明皓这时倒比白靥如冷静，他想着最好不要激怒顾伟峰，便岔开话题插嘴道：“顾先生，你遇到的小麻烦我们知道了，那你遇到的大麻烦是什么呢？”

没有想到，李明皓这句话像是给顾伟峰打了一针镇静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那个沉着冷静、自信坚定的顾伟峰：“我发现……我发现，我爱上谢莹雪了。”

“啊？！”李明皓和白靥如都惊讶得张大了嘴。

第一眼看见谢莹雪的时候，顾伟峰的心像是被指头捅了一下：她像她妈妈，真的好像。刹那间，高中那段唯美的恋爱时光像电影预告片一样在眼前快速地闪过，和庞春红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散步，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这一幕幕情景鲜活得让他震惊，他一时竟有点恍惚。好在唐心怡在一旁说话，才将他从幻境中唤醒。事后回忆起来，第一次遇见谢莹雪的时候，他就怦然心动，犹如少年时代初见庞春红。虽然已经时隔20多年，可那记忆太过深刻，现在追思起来仍旧鲜活历历。这份爱让人心醉，可这痛也让人心碎。他没有忘记那迷醉，更没有忘记那心碎。为了勾销这笔心碎，他处心积虑地准备了20年。就犹如蜉蝣的生命一样，表面上是它是朝生暮死的短命昆虫，可实际上，在它变为成虫之前，稚虫要在水里生活好几年，而在出水之后的短暂生命中，它唯一的使命便是展翅婚飞、完成交配。今天与谢莹雪初见，就是成虫出水的那一刻。行动开始了。

一切都按照着顾伟峰的计划在推进。谢莹雪设计出了一句不错的广告词，天赐良机，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与她不着痕迹地接近。此后，顾伟峰有意识地让她多参加一些自己出面的场合，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崇敬在渐渐地滋长——她的眼睛是真正的“心灵的窗户”，藏不住一点点的秘密。她的朋友圈也是如此，那里记录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顾伟峰迅速地了解了她的脾性喜好。两个月后，他感觉时机已经成熟，便发起了浪漫的德国表白行动。他对谢莹雪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那个表白的地点和计划，10年前他第一次去霍亨索伦堡的时候就定了下来。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他耐心地等着她长大。终于，10年之后，在城堡和热气球的面前，他亲吻了她。虽然他这20年并不缺女人，可当吻上谢莹雪的嘴唇时，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初吻般的颤栗。天啊，她是那么纯洁，“虚空中的雪莲”，而我要用淤泥去污毁掉她……可正因为她那么纯洁，污毁才有意义，复仇才更快意，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