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整整20年

整整两年之后，这灵魂的伤痛才渐渐平复，可伤口结出的痂皮却并没有掉落，它渐渐地硬化，变成了一具甲壳，把顾伟峰的灵魂严严实实地封裹了起来——他不会再让自己受一点点的伤。而“物极必反”这一普适规律开始发挥作用，他曾是那么深爱庞春红，爱得愿意为她而死去，可爱情消失了之后，这甲壳里的灵魂深处，却渐渐地被另一种东西一点一点地填满。那是爱情的反面——仇恨。他恨庞春红，这个负心的女人，当初的海誓山盟原来都是豆腐渣工程，才半年时间啊，她这么轻易地就背叛了爱情、抛弃了誓言；他恨那个老男人，趁人之危，夺走了他生命中的至爱；他甚至怨恨上帝，为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样深重的痛苦。慢慢地，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生起。一开始，它只是一个小火苗，可渐渐地，它曼延开来，烧作世界末日——他要报仇，要把他所承受过的痛苦，也让庞春红和那个老男人同样地感受一遍。不！他要把这痛苦放大、放大、再放大，用这加倍的痛苦去烧灼他们的灵魂。

可怎么报复呢？不能违法，这是起码的前提，但又要让他们足够痛苦，这样才能弥补自己的创伤、才能释放那深重的苦痛。他一直在苦苦思考，但始终没有满意的答案。直到偶然的一天，顾伟峰从高中同学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庞春红生了一个女儿，粉嫩可爱。那时他的心已经长成了甲壳，可初恋情人生育的消息还是像一刀砍在了盔甲上，“咣”地一声，虽然他的心没有再受伤流血，可甲壳上都还是留下了一道砍痕。那一天，顾伟峰站在未名湖边，他想，她和老男人做爱了，还生了个孩子！他感觉到他的灵魂在甲壳里拼命地撕抓，就像用力地将指甲抓刮过墙壁，在上面留下了长长的血痕。这个仇一定要报！一定要报！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阴毒到极致的报复办法：他们的女儿！20年后，他要让他们的女儿爱上他，就像当初他爱她的妈妈一样。然后，他再当着庞春红夫妇的面，抛弃他们的女儿！让他们的宝贝女儿体会到被人抛弃的痛苦，那父母之爱会把这痛苦放大、再放大，这会是多么激烈爽快的复仇啊！没有比这更痛快的复仇方式了！

顾伟峰一开始也被这个狠毒疯狂的念头吓了一跳，但他想象着20年后那酣畅淋漓的复仇快意，他朝着未名湖慢慢地笑了起来，最初是微微地笑，渐渐地越笑越激烈，最后，他像发疯一样地狂笑，笑着笑着，他流下泪来。笑了好久，哭了好久，他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湖边。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蛇，蜕去了旧皮，长出了新甲——一个新的顾伟峰重生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顾伟峰起床跑步，从这一天开始，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坚定不移地向前奔跑，这是一场长达20年的马拉松，他一秒钟都不曾懈怠过。他要变得富有、变得儒雅、变得成功，变得能让一个小他22岁的女孩子疯狂地爱上他。所以，在同学打牌的时候，他在研读投资经典；在同事聚餐休息的时候，他在健身跑步；在股市狂热的时候，他在冷静思考……驱使他这么拼命投入的，是他心中的仇恨，那仇恨像一根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他，让他一刻也不曾停歇——就这么抽打了他20年。

“这么说，这件事情你筹划了整整20年？”白靥如的声音有些颤抖。

“准确地说，是20年零4个月。”顾伟峰的微笑像茶杯里的涟漪，淡静而短暂。

“我的天啊……”白靥如连身体也颤抖了起来，“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你真的是个魔鬼……”

“不。准确地说，我以前是个魔鬼，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天使。”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伟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遇到了一个小麻烦和一个大麻烦。”

“什么是小麻烦？什么又是大麻烦？”

“我先从小麻烦说起吧。我的小麻烦就是你们，我发现，你们在调查我……”

白靥如迟疑地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莹雪跟我说了那天晚上你救她的事情。如果换作一般人，可能听听就过去了。可是，我在证券市场打滚了那么多年，这个行业的人都有一种过敏般的多疑，我们行业内自嘲为‘鼠感’，而且事情与谢莹雪有关，我就更加敏感。一个会功夫的女生，在那个特殊的时候刚好出现，而且一下子就击败了变态，这一切只是巧合吗？于是，我雇了人来调查你——”顾伟峰指了指白靥如，“你们虽然是私家侦探，但一点也没有察觉吧？不奇怪，我请来的人可都是国安军警背景的，真正的professional——这是有钱的好处之一，只要你出得起钱，你就可以购买到你需要的服务。而调查的结果，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原来你是在跟踪谢莹雪。我当时就推理出了三点结论：第一，如果你在跟踪谢莹雪的话，那很有可能也有人在跟踪我，后来发现果然如此——”顾伟峰说着扭头朝李明皓微微一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白二人都为自己没有发现被人反跟踪而羞愧，一下子臊红了脸。

“第二，虽然我一度怀疑，那个变态是你们请来的托，这样好让你成为谢莹雪的朋友，但后来发现这个是我想多了。第三，你们是私家侦探，肯定是受人委托，那委托你们来调查的那个人是谁呢？——这一点，好像你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你们肯定也知道，肖朗只是个傀儡。”

“是谁？”白靥如虽然感觉顾伟峰是一个恐怖的魔鬼，但也不知不觉地对这魔鬼生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是我的助理，唐心怡。”

“哦……”唐心怡是基金公司的内部人员，她自然也挺有钱，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白靥如便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做？”

“她和我共事很多年了，能力很强，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留她在身边，还大力提拔她。可她有一个问题：想和我在一起。在这个事情上，我有自己的大计划，自然不会答应她，即使是纯粹的肉体关系，我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我很明确地告诫过她，我们之间不可能。可我没有想到，她还是不死心，尤其是在怀疑我和谢莹雪的关系之后，居然通过肖朗来雇佣私家侦探。我给了她那么多职场上、经济上的好处，但她还是不满足……我想，我对女人还是不够了解。”

“你怎么知道幕后人物是唐心怡的？”

“最初，我的人发现了肖朗会去你们那里，但是，我稍微一分析就知道，肖朗不可能是真正的委托人。于是，我派人找到了肖朗偷窃计算器的监控录像——这些小地方出来的孩子，就是容易贪小。”顾伟峰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只是个孩子，见到录像立马就怂了，什么都说了出来。但他也不知道微信上的那个化石究竟是谁，我看了看头像昵称都不认识，性别还是个男人——不奇怪，干坏事肯定不会用常用的微信号。于是，我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找到了微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