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蓝幕

“姐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靥如突然认真地说。

“当然可以了，你尽管问呀。”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顾伟峰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你还会喜欢他吗？”

“当然会了！”谢莹雪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我有时就盼望着，他变成穷光蛋呢。”

“啊？！为什么呀？”白靥如大惑不解，难道人类进化的速度这么快，谢莹雪的年龄和自己才相差七岁，大脑回路的构造就已经完全不同？

“他现在这么有钱，喜欢他的女人肯定多得不得了。我也喜欢他，但是这样子，就显不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他了。所以呢，我有时候就希望，他要是变成穷光蛋还好一点。等他变成穷光蛋了，其他女人都跑走了，只有我还是对他好，那个时候，他就会真正知道，我才是最爱他的那一个。姐姐——”谢莹雪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说，我这样子想，是不是有点自私呢？”

白靥如见她天真痴心的模样，心里不禁仿似男人一样地弥漫着保护欲，她长叹一口气：“唉，我见过傻的，但还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傻的。”

正在这时，谢莹雪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一看来电显示，皱眉道：“我老妈，肯定又是来催我暑假回老家的。”说着接听电话，拉长声音道：“妈——”

谢莹雪和母亲在讲电话，白靥如便思考着顾伟峰的案子，耳边不时飘过谢莹雪的声音，突然，她听见谢莹雪的一句话，这句正常而无心的话，却犹如一声巨雷传入她思考案件的意识中：“妈，我不想回宿松嘛！”宿松？这个地名怎么这么熟悉？白靥如在记忆中努力地去捕捉相关的线索，一下子石破天惊：那不是顾伟峰的老家吗？怎么谢莹雪会提起这个地方？她便竖起耳朵，凝神偷听谢莹雪和母亲的讲话，大致听来，似乎是谢莹雪不愿意暑假回家，尤其是不愿意去宿松。

待谢莹雪讲完电话，白靥如试探地问道：“为什么对你老妈态度这么不好啊？”

“唉呀，我暑假不想回老家——我不想离开他。”

父母真是天下最苦的苦逼、最冤的冤大头，白靥如又装作无意地问：“老家？我怎么听你说宿松呢？你老家不是徐州的吗？”

“我出生在宿松，但我两岁的时候，我爸爸工作调动到了徐州，我们一家人就搬到徐州了。所以，其实我对宿松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妈想让我回去看看外婆。”

“你出生在宿松？”白靥如一颗心突突直跳，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在网上查过，顾伟峰也是宿松人哦，你知道吗？”

“知道啊。”谢莹雪无所谓地点点头。

“你——没和他说起过这个事情？”

“说过啊。第一次和他说起宿松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他已经20年没有回去过了，对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他早就把父母接来上海了，所以一直没有回去过。加上我对宿松是完全没有印象，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后来我们都没有再提起过。”

“哦……”白靥如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想，傻妹妹，这可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啊，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堤，也许就是从这里开裂、然后崩塌的呢。

案情讨论会。

“顾伟峰和谢莹雪都是宿松人？！”苏志杰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

“是啊。所以我听到之后也是很留意这条线索，但是——我目前还没有想出来，这条线索有什么用？”

“嗯……”苏志杰又习惯性地用五根手指轮番敲击着桌子，他想了好一会，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这条线索给我最大的启示就是：可能我们都上了蓝幕的当了。”

“蓝幕？”李明皓和白靥如都没有听明白。

“蓝幕是一种电影技术。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特效，比如，一个人只有头和脚，没有身子，但头和脚却能正常地活动。你们知道，这种特效是怎么拍摄出来的吗？”

李明皓和白靥如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其实很简单，让演员穿上蓝色的衣服，然后让他在一块蓝色的幕布前表演，结果会是如何呢？”

“哦——因为衣服和幕布都是蓝色的，两者混淆在一起，所以我们只看见了演员的头和脚，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就像是没有身子，但头和脚还在正常地活动。”李明皓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啊，说穿了就感觉好简单。”白靥如也拍了拍额头，“可是——这和咱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顾伟峰和谢莹雪就像是演员的头和脚，我们光是注意着他们两个人了，所以就看不出来联系……”

“我明白了！”李明皓激动地一拍掌，“老板，你的意思是说，还有第三个人，就像是身子，把顾伟峰和谢莹雪联接起来了？”

“正是如此！我们以前总感觉，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会有什么关系，当今天发现宿松这个共同点之后，我就突然想到，他们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但很可能不是直接的关系，中间还有一个特别的人物，把他们两个联接起来了。”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白靥如两眼迷茫地问。

“我们来捋一捋：这个人既然能把顾伟峰和谢莹雪联接起来，那么，他必然和这两个人都有关系，这就像数学里的交集——”苏志杰拿起黑板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两个圆中间有一小部分重合：“这是数学里的韦恩图。”苏志杰一边说着一边把重合的部分涂成阴影，“这个大圆是顾伟峰的人际圈——他认识的人多得不可胜数，这个小圆是谢莹雪的人际圈——她才是个大一女生，而把他们两个联接起来的人物，就在这片阴影里。”

“然后呢？”李明皓和白靥如都兴奋地等待着苏志杰的推理结果。

“你们想想，有哪些人会落在这片阴影里呢？”苏志杰像老师一样地循循善诱。

李明皓想了想，说：“就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落在阴影里的人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基金公司的人，他们既认识顾伟峰又认识谢莹雪，是这两个人人际圈的交集。但是，这一类应该不会是那个关键人物，因为顾伟峰在谢莹雪去基金公司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而谢莹雪是在去了公司之后才认识的这些人，所以，这一类人不会起到联接的作用。第二类呢，就是生活在宿松的某些人，他们也既认识顾伟峰又认识谢莹雪，那个关键人物，应该就在这个范围里。但是，我还没想出来会是谁……”

“那么，这个关键人物有两个特征：第一，他既认识顾伟峰又认识谢莹雪；第二，他还和宿松有某种关系。他会是谁呢？”白靥如重复了一遍，也想不出答案来。

“我们已经把范围大大地缩小了，现在，还缺最后这一步。”苏志杰一边赞许地点头，一边鼓励着下属继续推导。

“可是——老板，到这里我不知道再怎么推理了。”李明皓挠挠头，“难道我们把具备这两个特征的人都调查一番？”

“没有必要。要是查案都要这样大费周章，这么高的运作成本，我的真相调查社早就倒闭了。”苏志杰轻轻地摇摇头，“你们要注意，还有一条重要的信息：当顾伟峰不能顺利地和谢莹雪上床的时候，他表现得那么的情绪失常。要知道，顾伟峰是这么一个人，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控制自己的胳膊一样稳定，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却突然失控了。这说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