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头等舱

到了机场后，两人去办登机牌。谢莹雪一看航空公司柜台前面长长的队龙，急忙对顾伟峰说：“顾总，我先去排队，等快到了的时候，我再叫你哈。”

顾伟峰哑然失笑：“傻孩子，我们是两舱乘客，不需要排队。”

他这个“傻孩子”的亲密称呼让谢莹雪有点暖暖的讶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傻傻地问：“两舱是什么？”

“两舱就是头等舱和商务舱——我们的柜台在那里。”顾伟峰指着头等舱的柜台，那里确实空无一人。

“顾总，那我先排经济舱的队啰——一会我们在哪会合呢？”

顾伟峰笑了笑：“我说的是‘我们’，不是‘我’。给你订的也是头等舱。”

“啊！”谢莹雪这才明白过来，“我也是头等舱？！”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上司表达自己的惊喜。

“对啊，一起去办登机牌吧。”

从办理登机手续、出境、安检、登机，莫不是贵宾待遇，随到随办，完全不需要排队。等到谢莹雪真正进入头等舱的时候，她被这豪华的场面惊呆了：这里一个座位的宽度相当于经济舱的一排座位，而且还可以调节角度，甚至完全放平，成为一张舒服的床位；电视屏幕宽大得犹如家庭影院，什么眼罩、拖鞋、洗漱用品配备得就像五星级酒店一样精致而齐全……她正在惊叹，空姐已经热情地上前询问：“小姐，你想喝点什么？香槟、果汁、茶还是葡萄酒？”

“给她来杯橙汁。另外，请帮我们把外套挂起来。”顾伟峰一边脱下西装交给空姐，一边对谢莹雪说：“你也把外套脱了给她吧，待会睡觉舒服点。”

原来飞机上还有挂外套的服务啊，真是闻所未闻。谢莹雪这时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便惊异地问：“顾总，你怎么知道我爱喝橙汁啊？”

“你在朋友圈里那么高调地宣言，‘橙汁就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全世界都知道啦！”

谢莹雪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日理万机的基金经理居然会看自己的朋友圈。而且，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最爱橙汁的朋友圈是好几个月之前发的了，他翻到了那么久远的日子？

顾伟峰又笑道：“我还让他们给你准备了红烧牛肉面——我没有帮你点错菜吧？”

“也是在朋友圈看到的？”谢莹雪感动得不知所措，“不过……飞机上还可以像餐厅一样点餐？”

“两舱才有的。不过呢，待会起飞了，你先赶紧睡，睡醒了再吃你的红烧牛肉面。这样容易倒时差，到了德国不至于太疲劳。”

谢莹雪根本无法思考什么，只有点头说“嗯”。当她躺下睡觉的时候，感觉这一切像个美梦一般，飞机上居然也可以像酒店一样180度躺平睡觉？还可以像餐厅一样点菜吃饭？这得要多少钱啊？她迷迷糊糊地渐渐入睡，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谢莹雪梦到有只狗在挠自己的肩，蓦然醒来，原来是顾伟峰在轻轻拍她的肩膀。她看了看顾伟峰，又再看了看头等舱的设施，才恍然记起来昨晚的点点滴滴。顾伟峰柔声笑道：“睡得如何？还有两个多小时就要到法兰克福了，你起来把红烧牛肉面吃了吧？”

“啊？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谢莹雪没有想到国际长途的飞行竟然眨眼就要结束，这一路酣睡真是辜负了头等舱的票钱啊。“算起来，我都睡了将近10个小时了……”她喃喃自语，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朝顾伟峰笑道，“顾总，不好意思，我真是只小猪啊。”

“好吧，现在小猪该起来吃饭了。”顾伟峰顺势笑道，招呼空姐：“请把我们的用餐准备一下。”

空姐们便为顾、谢二人打开餐台，铺上桌布，摆设餐具，场面之精致奢华，仿佛是在高档餐厅就餐。谢莹雪一边吃着红烧牛肉面，一边赞叹：“哇，这面条简直比餐厅里的面还要好吃。真没有想到，飞机餐竟然也可以这么美味！”

“你第一次坐头等舱？”

“嗯。我以前最多也就坐过国内航线的经济舱，从来没有坐过这种国际长途的头等舱。”

顾伟峰突然沉吟道：“莹雪，你今年几岁了？虽然说年龄是女孩子的秘密，但那是老妇女隐瞒年龄的挡箭牌，对于你这个年纪阶段来说，年龄正是炫耀的资本呢。我可以问一下吗？”

“我马上20了。”谢莹雪老老实实地答道，但她没好意思说过几天就是她20岁生日的事情。

“哦，20……真是好年轻啊。”顾伟峰轻轻地点头，若有所思：“那我比你大22岁，是你年龄的2倍多啊。”

“哪里呀……”谢莹雪半是恭维半是真心，“顾总，你看上去很年轻啊，我一直以为你才30左右，你今天要是不说，我根本想不到……”

“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是吗？”顾伟峰难得调皮地眨眨眼。

谢莹雪涨红了脸，她没有社会经验，又是一派天真的性情，刚才真的就差点将那句话脱口而出，虽然及时地止住，但还是被顾伟峰看透了。

顾伟峰看出了她的尴尬，便转移话题：“你20岁就坐头等舱了，你知道我20岁的时候，坐的是什么吗？”

“嗯？”谢莹雪只有等他自己说。

“我那时在北京读书，每次回老家，都要先坐30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然后再坐8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最后还要坐一个小时的中巴才能到家。”

“好辛苦啊……”

“其实，你这么听着，完全想象不到那有多辛苦。那时的绿皮火车非常拥挤，连厕所里都挤满了人，所以，我根本不敢喝水，因为要从座位走到厕所都是一段非常艰苦的浴血奋战，有的时候，我甚至不得不踩在别人的身上才能通过。而到了厕所门口，还要等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等到上厕所。至于厕所里面是什么卫生条件我就不说了……最惨的那一次，我只买到了站票，没有座位坐，许多民工从一开始就一屁股坐在肮脏不堪的火车地板上，可我那时心高气傲，我是中国第一学府的学生呢，我怎么能做这么掉格的事情。于是我倔强地站立着，站了20多个小时，可身体总还是有极限的，终于，到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两条腿不断地打颤，一下子瘫软了下来，还是坐在了地板上……我哆嗦着摸到自己的脚，肿得像馒头一样高……当时我是坐在了过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当有人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想站起来给他让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从我身上跨过去。可是，坐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我站得太久，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于是，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从我身上跨过去，因为太挤了，好多时候，他们甚至就直接踩在我的身上走过去……”顾伟峰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忘情，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顾总……”谢莹雪虽然没有享过什么锦衣玉食的大福，但也没有经历过绳床瓦灶的深苦，她看见顾伟峰突然之间对着自己忆苦思甜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一声召唤，顾伟峰从回忆中惊醒，恢复了他明星基金经理的神色，他端起红酒杯呷了一口，微笑着继续说道：“你知道吗，心理学研究证明，人的心理不是对状态本身敏感，而是对状态的变化敏感。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从小到大，甲天天吃山珍海味，乙天天吃粗茶淡饭，那么，他们两个都不会有太强烈的感觉，甲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幸福，乙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痛苦。但是，如果甲从山珍海味变成了粗茶淡饭，或者乙由粗茶淡饭变成了山珍海味，这个时候，甲就会感觉到强烈的痛苦，而乙则会感觉幸福无比了。”

谢莹雪还是不太明白顾伟峰对自己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她假装理解地点点头，但真心地恭维道：“顾总，你懂得真多。”

顾伟峰浅笑道：“基金经理，是什么都要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