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零三危（1）

失眠的人常用的那些办法，比如数绵羊、呼吸、听音乐、听课文……其实管用的点在于重复，不刺激大脑的那种重复。

沈依奕现在就在这反复雷同的翻滚之中，感觉自己就快要睡着了。

她也懒得睁开眼睛检查四周的环境，左右不过是重复的草丛通道。

就好像是坐过山车时，即便你觉得只是闭着眼睛尖叫似乎有些辜负这样的体验，但其实睁开眼睛，你也看不到什么值得到此一游的景色。

在这种胡思乱想中，沈依奕感觉自己越来越困，也对自己的人生越来越没有最初的斗志和盼头，不过就是这么些，前人、古人或者外星人留下的稀里糊涂的谜语，让他们这些没有正经事可干的所谓的“特殊人群”花几代人、几辈子去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沈依奕感到草丛通道停止了，四周安静了许多。

有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她睁开眼，看到吴望坐着的背影。

“吴望？”

吴望回过头来，表情淡定看着沈依奕，“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你刚刚从洞里出来不到五分钟。”

沈依奕勉强自己起身，只觉得四肢说不出的酸痛，“北庆呢？”

“不知道。一会儿就出来了吧。”

吴望说完，继续眺望着远方，四周草长莺飞，似乎是广汉县的田野，他们在地下穿梭了太久，已经不知道离三星堆遗址有多远了。

沈依奕看着吴望，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个样，想起出租车司机说的发小调包的事情，只觉得有些奇怪，“吴望，你怎么了？”

“怎么了？”

“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沈依奕斟酌着用词。

“你应该也不一样了吧。”吴望忽然淡淡一笑，更是与原来那种嬉皮笑脸又愤世嫉俗的气质不一样了。

“你好像看破红尘了一样。”沈依奕反而用吴望喜欢的方式去开他玩笑。

“可能最近的经历太奇怪了，我也不知道。”

好在吴望还是给了沈依奕一些反应，他低下头，不发一言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

两个人陷入沉默，静静在云卷云舒的蓝天之下感受这难得的惬意。

此时，北庆还一个人守在地下的山洞之中。

沈依奕消失在了草丛通道后，他也有些不安，“依奕？依奕？”

无人回应。

北庆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因为手上没有力气，还是下意识没有想要用力拽住沈依奕。

沈依奕似乎被一种特别的力量吸走了。

他其实有些害怕。

万一洞里有什么，他要是没松开手，沈依奕被硬生生撕成两半怎么办？

他不知道草的那边有什么，如果是安全的，那两个人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邪门山洞里，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

北庆也开始觉得自己不再适合403的工作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说不定闷头出去，403都不在了呢。

北庆越想越丧气，索性破罐破摔，一头扎进了草丛内。

天色渐晚，而在上面的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吴望给沈依奕看了他搜集的矿石，沈依奕有些惊喜和意外，她没想到吴望会有意识干这个。

“我也就是顺手。”

沈依奕将矿石举起，借着已经失去力量的阳光看了看，“真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矿石，等回去了化验一下，说不定有新发现呢。”

想到回去，沈依奕的心情又没来由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她的手机还有最后一点电，她打了家里和403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快出来了。”依奕听到了动静。

“嗯。”吴望也点了点头。

北庆从一个草丛垛中翻了出来，和沈依奕一样，他也陷入了昏睡之中。

沈依奕不由看向了吴望，他出来的时候睡着了吗？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荒野之中，会不会觉得孤单？

等北庆醒来，太阳已近西沉，天空中能看到点点微弱星光。

临走前，吴望打算做个标示，防止有不明情况的过路人不小心掉入草丛通道之中。

但无论三个人怎么寻找，都没有找到一开始他们掉出来的那个出口。

连沈依奕都无法判断地下哪个位置是空的，更不用提那个他们在山洞地下看到的那个透过阳光的洞口。

面对这个离奇的结果，三人均是沉默，甚至没有抗争，就准备再次出发，经过问路，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离三星堆遗址有将近十公里了。

虽然在这个地方留下了很多谜团，但此时此刻沈依奕的心早已不在此处了。

几乎没有休整，三个人连夜离开广汉，长途大巴换火车，在将近两天一夜之后终于抵达了403的总部。

然而那栋原本在城区里不起眼的老楼，竟然已经空了。

沈依奕一下子有些崩溃。她飞奔上前，大门口的铁门敞开，收发室的张伯却不在，但他长年累月泡茶的那个已经着了色的茶杯还留着。

她跑到大楼，门把手是反锁的，但是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却都被打破了。

沈依奕从来没有见过在她心里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的403如此狼狈破败的模样，她有些失魂落魄，几乎是咬着牙忍住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吴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翻身从布满碎玻璃渣的窗口跃入楼内，转而走回大门替沈依奕和北庆打开了锁。

进门之后的场面更让她吃了一惊，楼梯上有血迹被匆忙擦拭的痕迹，几间会客室的茶几、花瓶被打碎。

沈依奕和北庆忽然反应过来，奔向了二楼的档案室。

档案室的墙上有烟熏过的痕迹，地上还有纸灰。

令沈依奕欣慰的是，几个装着机密文件的保险箱不在了。如果是被敌人获得，那他们一定没有密码才连着沉重的箱子一起拿走，密码连她都没有，只有袁如水这样需要大量浏览档案以及沈博士这个级别的人才有，泄露的可能性很低。

沈依奕看着档案室的过火痕迹，泪水慢慢涌进眼眶。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同事、战友们在最后一刻是如何将门锁上，试图抗争和逃离，将403来不及带走的档案焚毁不要落到敌人的手中……

究竟是什么人，会造成403总部这种规模的损失，而她的祖父和战友们，现在又去了哪里，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