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陈朵的胆怯，B世界2010年（四）

陈朵点点头，忽然抱着头，万分痛苦：“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看到了你在现场，还有很多警察，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我就觉得是你们抓走了姐姐，就是因为姐姐要举报你们，我……我觉得……要是我说出来，我也会被抓走！”

陈朵捂着脸，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是的，就是那一刻的怯懦，让陈朵病了。这个女孩从那一刻就开始厌恶自己的胆小，并且厌恶自己的一切，那种没有说出真相的悔恨变成了一把锥子，时刻在钻磨着陈朵的脑袋，让她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这也是后来，陈朵渴望危险，喜欢用无休止的工作麻痹自己的原因，她一直在惩罚自己，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而这种惩罚慢慢的变成了她的一部分，并且再也摆脱不掉。

“我每天都会想到那一幕，是我……是我害了姐姐！”

司机王金国伸手拍拍陈朵肩膀，以示安慰。

“如果我当时能够勇敢一些，早点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也许姐姐就不会失踪，也许你们就能找到姐姐！”

“你不用自责，我一直知道是许文！当时不光我看到了你，许文也看到了。”

陈朵一愣，抬头看着王金国。

“所以，我推测是许文一直在监视你，后来看到陈沁想要举报，才抓走了陈沁。但在后来的半年时间里，我一直盯着许文查，除了那个带血的扳手，一无所获。”

陈朵额头全是冷汗，虚弱的靠在座位上：“我从警校毕业，回到司象，就是想要重新调查这件案子。局长却告诉我，你早就在离职前，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王金国点点头：“那天许文想要给我钱，我犹豫了，我拿着那张存折回家，揣在兜里捂了一夜，但我还是做不到，第二天又还回去了。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直到我决定离职，我才说出来。”

陈朵：“如果你没有帮许文，那么樊远峰为什么还是入狱？难道真的是樊远峰的责任？”

王金国摇摇头：“我没有收钱，不代表别人没有收，那时候的局里，谁都可能收这笔钱。许文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其他路，那么大的事故，必须有个替罪羊出来，才能平民愤，至于事故到底跟樊远峰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一个小警员，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做不了什么，我谁也保护不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知道，我不再适合做一个警察。”

王金国拍拍方向盘：“做个司机挺好了，儿子也快结婚了，还不错！”

陈朵将手伸到了窗户外面，似乎雨已经停了：“被杀死然后焚尸的那个女孩叫池小惠，你应该认识。”

王金国一愣，点点头：“我把她从厂子里抱出来的，后来我离职，就没有再联系了。”

“他的男朋友就死在不远处的仓库里，现场有毒品，这些毒品来自许文的酒吧，线索非常多，但是线索又全都是矛盾的。”

王金国笑了笑：“一个好的警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陈朵道：“局长也是这么说的。我问你，如果只凭直觉，你觉得许文是我姐姐失踪的元凶吗？”

王金国坚定的点点头。

“如果凭直觉，你觉得许文当初贿赂了谁？扳倒了远峰化工厂？”

王金国沉默了一会，又吃了几块核桃：“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是我跟刘韬联合一起调查远峰化工厂的……”

陈朵闻言沉默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并不是在暗示什么。”

陈朵叹口气，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说：“池小惠，田康，许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人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王金国话里有话道：“看到你，就跟看到当初的我一样。我看着你的眼睛，明白你一定是个好警察，但是我还是看到了恐惧。”

陈朵笑了：“恐惧？我是警察，我恐惧什么？”

王金国若有所指：“你恐惧除了犯罪分子以外的所有东西。你的过去，你身边的人，关心你的人，你关心的人……”

王金国又掰开一个核桃，递给陈朵：“这些，你都恐惧。”

陈朵捉摸着王金国的话，当她从货车上下来时，雨已经停了。陈朵摆摆手，跟王金国告别。

王金国在车里，从车窗那里探出头：“对了，陈警官，你姐姐是不是有个三棱锥模样的玩具，经常喜欢带在身上？”

陈朵一愣：“玩具？什么意思。”

王金国道：“当初那个目击者，看到你姐姐跟一个男人上了一辆车，但是上车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三棱锥模样的玩具，而且周围好像还有其他人，好像其中是一个女人，你有印象吗？”

“三棱锥？我……从来没有见过。也就说，还有别的目击者？”

“但我们什么也没找到，没有找到新的目击证人，没法核实。”

“对了，当初目击证人是在哪看到我姐的？”

王金国沉吟一下：“这个……好像是就是在公安局附近。就这样吧，我想起什么，随时联系你。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说着，王金国发动货车，货车渐渐驶远。陈朵目送货车离开，然后开着车，驶进自己小区，将车停在了楼下附近的停车位。

陈朵下车，脑子里还在整理跟王金国的对话，那些话里传递出来的信息量非常大，不光关于陈沁，还关于许文和刘韬的。陈朵想得出神，正要朝楼道走去，却忽然怔在了原地。

前面的花坛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江辉。

江辉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黏在额头上，脸色有些苍白，脚边散落着数不清的烟蒂，眼神有些悲伤和疲倦，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被抽了魂一样，跟以往的阳光和煦截然不一样。

惊讶的陈朵走过来：“你在干什么，都湿透了。”

说着，陈朵要拉着江辉进楼道，江辉却挣脱开陈朵的手。

江辉看着陈朵，神色变幻许久：“爷爷走了！”

陈朵呆住了，然后伸手摸自己口袋，这才想起来，手机没有带在身上：“节哀。对不起，我……手机没在身上。”

江辉看着陈朵，似乎想要压抑，但是还是失败了，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大声道：“陈朵，你还不明白吗，跟手机没有关系！是你的原因！”

陈朵低着头，有些逃避：“对不起。”

江辉摇头：“我真的尽力了，但是你从来没有接受过我。你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提醒我，你根本不允许任何人跟你拉近关系。对不起，我退出了。”

江辉看着陈朵，他的眼中是不舍还有悲伤。

陈朵躲避江辉的眼神，显得有些局促，她知道，自己在此刻应该说一些什么挽留住江辉，但是她还是说不出口，那些厌恶自己的烙印，让她无法动情。

江辉一咬牙，下定决定，转身离开。

陈朵望着江辉离开的背影，抬起手，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把他留住，但是最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始终还是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感受到心口一阵绞痛，陈朵浑身有些虚弱，她明白，她不想江辉离开的，但是这样的她注定留不住对方。

江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