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金国的录音，A世界2010年（三）

王金国9点多从公安局离开，推门回到家，一进屋就发现地面还是湿的，明显刚刚擦过。墙边立着一个笨重的氧气瓶，氧气瓶的下面还装着轮子。

王金国走到厨房，见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正在那里炒菜，因为油烟的味道，她脸色苍白，有些咳嗽，正是池小惠。

王金国看到，厨台上已经放着几盘炒好的菜，煤气炉上还煮着一锅热汤。

“又搞这么多，哪吃的完？”

池小惠看了一眼王金国：“才四个菜，怎么吃不完？哎呀，我刚擦得地，你进屋怎么不换拖鞋啊，地又踩脏了，赶紧换鞋去。”

王金国有些无奈，只好重新走回门口，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

不一会，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四个菜和一锅排骨汤，王金国和池小惠分别在桌前坐下。池小惠明显有些气喘不上来，赶紧拉过一旁的氧气罐，吸了几口，这才恢复了正常。

王金国有些无奈：“你的身体又不好，不要每次搞这么麻烦嘛！”

池小惠摘下气罩，没理会王金国的话，拿起筷子说：“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快吃吧，一会该凉了。”

王金国只能拿起筷子也吃起来：“味道不错。”

池小惠：“家里做的饭肯定比外面饭馆强，那家羊汤馆，味精又多，油也不干净。”

王金国嘟囔：“我觉得樊良家羊汤还行。”

池小惠边吃边说：“给你买的洗面奶，你怎么还没用啊？肥皂碱性大，洗多了皮肤干燥。让你把洗好的衣服收了，你也不收。”

王金国不说话了，笑眯眯静静地吃着，就让池小惠自己唠叨着，反而这一刻是一种享受。

忽然，王金国抬头，看着池小惠：“小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最近变了很多。”

池小惠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王金国：“我怎么了啊？”

“就是比以前活泼了一些，之前一晚上一句话也不说，最近一两年好多了，感觉愿意说话了，像变了一个人。身体好像也好了一些，没以前那样一说话就喘气了。呵呵，都是好事啊，说明你终于走出来了！”

池小惠沉默一下：“身体倒是没觉得好一些。而且，那些事，会留一辈子吧，走不出来的。”

说着，她感觉又有些气喘，拿过气罩吸了几口氧气。

王金国叹口气：“每天去哪都拎着个氧气瓶，也不是事，医院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肺源？”

池小惠有些失落：“肺源很难的，就算找到了，还要去省会的大医院才能做手术，要好多钱呢。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事。”

“手术要多少钱？”

“不清楚，大概几十万吧。”

王金国想了想，走回里屋拿出一张存折，递给池小惠：“这里面有二十万，要是找到肺源了，你先拿去用。”

池小惠没有接：“我不要，这是你养老的钱。”

王金国道：“我的工资够用了，这钱我也没处花。”

“那我也不要。”

“你爸妈走得早，你身体也不好，也没个稳定工作，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帮我照顾家里，我一分钱都没给过你，这就算是你的工钱。”

池小惠气不过，显然生气了：“我是看你可怜，孤寡大叔一个，谁想要你的钱了？我……我起码还有男朋友呢，你才是可怜的那个！”

王金国听了池小惠的话，神色有些低落。

池小惠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缓和了语气：“王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干这点事，都是我应该的。”

王金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小惠说的其实没错，自己本来就是孤寡一人了，自从十五年前的那些事发生之后，自己就没有了生活，只有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已经无法将他内心点燃了，除非……除非能够让他见到自己的儿子王晨！

吃完饭后，王金国送池小惠离开，自己又回到卧室，坐回写字台前，看着桌上一家人的合影，神情寂寞。合影上妻子许娜的模样依然美丽，当时她可是司象县知名的美人，嫁给了自己一个穷警察，后来过得并不快乐。王金国一直以来都觉得人定胜天，但是面对病魔，他这个强硬的警察却也束手无策。

十五年前，医院里，年轻的王金国正在跟一名医生谈话。

“你爱人的身体状况恶化了。”

“怎么会恶化？每周两次的血透从来没有耽误过……”

“对于尿毒症患者，血透只能部分替代肾脏的功能，长期下来还是会对患者的脏器造成损伤。”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肾移植，这样可以保证病人的生活质量，生存时间也可以延长。”

“好，那就肾移植！”

医生担忧的望着王金国，有些不忍：“配型合适的肾源我们医院可以帮你去找，但是后续手术的费用很高，术后还要终生服药，经济负担会比较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王金国眼神很坚定：“大概要多少钱？”

“30万左右吧。”

王金国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谢谢您大夫。”

王金国返回病房，病床前一台血透机正在工作，机器连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正是王金国的妻子许娜。

7岁的儿子王晨坐在一旁的小桌前安静的写作业，桌上放着一支小水壶，上面用油漆写着王晨的名字。

王金国推门进来，坐在妻子身边，已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今天的气色不错。”

许娜有些虚弱的点点头：“医生怎么说的？”

王金国故作轻松：“放心吧，医生说你的状态很好，只要坚持透析，什么事都没有。”

“每周三次透析，这几年下来，咱家哪还有钱。”

王金国抚摸妻子的手，安慰：“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办法。”

这时，病房里有些骚动，一名护士打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条新闻。

一名记者正在做实况报道，她的身后远处就是远峰化工厂，那里正飘散出一阵阵的浓烟。

旁边的救护车、消防车各种车辆很多，医生、公安、消防武警都在忙碌。

“我县的远峰化工厂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化学药品泄露事故，大量的有毒气体已经扩散，引起厂内职工和附近的村民大量人员中毒，政府已经组织公安消防部队展开了紧急救援工作，目前伤亡人数还没有准确数字……”

王金国看着新闻，眉头紧皱。

许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金国，你赶紧去吧，我这边没事。”

王金国把儿子拉过来，拍拍儿子的脑袋：“照顾妈妈。”

王晨使劲点头：“爸爸，你也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教我下棋，你都说了好几次了。”

王金国点点头，快步离开。

救援现场十分的混乱。救护车消防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武警消防和公安戴着防毒面具，正在从化工厂里往外救人。

医生和护士也在紧张忙碌，将救出来的人员送上救护车。

王金国快步赶到现场，拿起一支防毒面具，也快步冲进了事故现场。

王金国戴着面具冲进一处民居中，看到那里躺着三个人，一对成年夫妇和一个小女孩，三人已经倒地不动。

王金国上前检查，发现夫妇两人已经死亡，王金国有些叹息的站起身。而那个小女孩却意外的咳嗽了一声，她竟然还没死！王金国赶紧抱起那个小女孩，把自己的面具戴在了对方脸上，快步冲出了家中。

王金国抱着女孩跑到救护车前，把女孩交给一名医生。医生立刻用听诊器检查女孩的身体，王金国在一旁担忧的看着。

“大夫，还有救吗？”

检查完毕，医生点点头：“应该能救过来，就是肺部的损伤可能比较大。”

王金国当初拯救的小女孩正是池小惠，而妻子许娜也并没有从病魔手中逃脱。王金国轻轻的叹口气，将忧伤的回忆从脑海中驱散，打开笔记本，习惯性的将最近案情的梳理记录下来，然后他又拿出白天那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正是他询问马喜才的录音。

“就是小孩子自己编着玩的东西。为了这个，我还训过他一次，不好好学习，净搞些没用的。唉，早知道会是现在的情况，我就不骂他了。”

“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

就在这时，录音笔里似乎受到什么干扰，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噪声。

在噪声中，隐约还能听到一个女人惊恐的声音“救命！到处都是血，一个男人正在用刀……捅一个女人，魏庄小区后面……救命，快来人啊！”

声音戛然而止，王金国一愣，疑惑录音笔里传来的奇怪声音，他拿起录音笔倒回去又重新听了一遍。

而这次，录音笔一切正常，再也没有之前的噪声，也没有出现那个奇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