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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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12日 星期日

晚上六点，吴永强站在东城广场的中央，焦急地看着过往的各色人群。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黑色双肩包的背带，里面重达十五斤的金属是他见到小飞的重要筹码。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际，一个新疆人模样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并迅速将一个棕色信封塞进他的外套口袋。

吴永强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新疆少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他掏出鼓鼓的信封，撕开后发现里面有一把印有保时捷标志的车钥匙和一张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吴永强深吸一口气，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犹豫几秒之后，吴永强突然起步朝着地铁三号线东城广场站的一号出入口跑去。此时地铁口的人流量很大，吴永强生硬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并冲了下去。穿过下面的大厅后，他紧接着从马路对面的四号出入口跑了出来，随后又扎进一个几乎无人进出的小巷子。逃命般地穿梭了另外几个小巷子之后，吴永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肺像是要随时爆炸一般，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后，他立刻前往纸条上写的地址——钢铁新村。

吴永强下车的时候，天空又变暗很多，落日的余晖洒在东城区尽头的大型红砖建筑群上，仿佛在宣告着末日的到来。钢铁新村是一个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小区，四周没有任何围墙，两条垂直交会的街区将整个小区划分东西南北四个村。随着钢铁厂的整体搬迁，钢铁新村的辉煌早已不复当年，此时的小区就像一个被废弃的西部小镇，路边的破旧报纸在风的帮助下肆意地撞击着可以触及的一切。吴永强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人，一排排的红砖小楼被刷上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拆”字。循着楼号，吴永强找了近十分钟，才找到纸上写的地址，一栋位于小区东村的四层小楼，楼下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像座天然屏障守护着这栋孤独小楼。

吴永强最先看到的是停在小楼旁的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越野车，那车牌号是由“飞”字的拼音首字母和小飞的生日数字构成的，是他托关系亲自帮小飞选的。他打开车门，发现主驾驶的座椅上躺着另外一张纸条。

读完纸条，吴永强按照要求将背包竖直放在小楼前的一小块空地上，随后迅速钻进车内。接下来，他需要沿着黄海大道一直朝西开，纸条上说汽车启动二十分钟后，他会收到小飞的具体定位。吴永强很愤怒，早已习惯了被前呼后拥的他，此时却感觉自己像只实验室的小白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比愤怒更加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一种足以让他窒息的恐惧，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对方能够信守诺言。到目前为止他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过，而这也正是让他感到恐惧的重要原因。

天空变得更黑了，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钢铁新村，吴永强不敢多耽误哪怕一秒钟，驾车快速驶出了小区。二十分钟之后，他果然收到了小飞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定位截图，吴永强随即将目的地名称输入进了导航。

吴永强怀疑小飞的车被安装了追踪器，不然对方怎么知道这辆车的动态情况呢？他尝试打电话给小飞，但是发现小飞的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导航显示还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吴永强下意识地深踩油门，几乎是贴着一辆双层旅游巴士冲上了通往西城区的高架桥。他不知道此时还要不要联系刑侦队的卢辉队长，之前卢辉队长的整个部署和对他的叮嘱已经彻底被那个新疆少年的信封打乱了。吴永强希望身上的定位器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下了高架桥之后，吴永强紧接着驶上了朝西的高速公路，导航显示他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跳得越来越剧烈。

十五分钟后，吴永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西郊的一座废弃工厂。他认得这里，这是一座废弃的劳改监狱，十年前他曾来这里探访过一个朋友。经过一条坑洼的L型水泥路，吴永强来到了工厂的大门，一个高达五米的大门洞。穿过两扇敞开着的破败不堪的黑色大铁门，吴永强小心翼翼地驶入工厂。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通向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水泥路两侧各有一栋高大的厂房。路尽头的那栋三层小楼像是一座幽灵古堡，耸立在黑夜之中，监视着周围的一切，而两边的大厂房则仿佛是它的左膀右臂。整个厂区静悄悄的，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来自风的低声嘶吼。

吴永强停下车，走了出来。他不知道小飞被关在哪里，对方也没有再发来短信，于是他先快步走向左手边的厂房。他透过厂房的铁窗朝里望，里面漆黑一片。他将头伸进窗里，大喊了一声“小飞！”，但是只有微弱的回声，并没有人应答。小飞是被绑架的，手脚肯定被捆了起来，嘴巴也一定被胶布封住了，就算他想叫也叫不出声。想到这里，吴永强沿着厂房外墙继续朝里走，很快在厂房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厂房的入口。他费力地推开高大的铁门，踩着煤渣般的地面进入厂房内部。

吴永强几乎将整间厂房走了个遍，除了被熏黑的高大内墙和裸露的钢筋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他迅速退出，跑向对面的另外一间厂房。第二间厂房里面的环境和第一间几乎是相同的，只是面积大了点，但是仍然没有找到小飞。

小飞到底在哪呢？

走出第二间厂房的时候，吴永强的目光锁定在了路尽头的那栋三层小楼。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了信息提示音，他快速掏出手机，发现这则信息只有三个字——地下室。吴永强又望了一眼路尽头的那栋小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小飞一定是在那栋楼的地下室里！

吴永强紧握着手机，用着近乎求生般的速度朝着那栋三层小楼跑去。到了之后，他一边呼喊着小飞的名字，一边寻找地下室的入口，最终在楼东侧的楼梯旁发现一扇虚掩着的黑色铁门。他拉开铁门，举着手机，踩着满是灰尘的楼梯紧张快速地朝下走。

下去之后便是地下室的空旷大厅，吴永强发现正对着楼梯的一侧墙上依次有三扇铁门。从最右边开始，吴永强试着打开了前两扇铁门，每一扇铁门后面都有一个面积较大的房间，但是都空无一人。

还剩下最后一扇铁门！

吴永强的心跳速度几乎达到了极限，他努力放松，用颤抖的右手推开了那扇铁门。随着“吱呀”的一声，房间里随即传来了某种金属撞击声。吴永强迅速将手机的灯光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惊恐地发现一个人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这个人连同木椅的靠背一起被绑在身后的混凝土柱子上。虽然这个人被套上了黑头套，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儿子小飞。小飞的头垂向一边，胸前插着一支像箭一样的钢制长杆，不断喷出的血液已经浸透了灰色卫衣的胸前。

“小飞！”吴永强冲了过去，一把扯掉小飞的头套，哭着抱住了他，“你千万不能死啊，爸爸带你去医院！你一定要挺住啊！”

吴永强流着眼泪发疯般地撕扯小飞身上的尼龙绳，但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甚至用上了牙齿，温热咸咸的液体很快从齿缝流入他的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