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五具尸体（2）

苏芝甯偏头用目光质询，不曾想警察却问了一个各不相干的另一个细节，“您是才起床嘛？”

“什么？”

“刚刚我们摁了很久门铃，本来还以为您不在家，问了隔壁邻居才知道您一天都没有出门。”

“哦，这个啊，”苏芝甯指头挽过鬓角，眼皮微微耷下，眼珠迅即朝右上方瞥过，而后才分别看过两个警察，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突然发现自己生理期来了，清理的时候费了点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板寸警察的手随着一声“欸”上下摆动，“没事的，也是我们唐突，没有事前联系，这屋子平时是您和傅清铉先生一起住吧，他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他刻意在“事前”两字上增添强调的重音。

“他出去很久了，也快——”苏芝甯眼珠朝左下转，指头稍稍挨住腮边，“一个月了呢。前几天婆婆来过，说是清铉要在她那边住一阵子。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们要找他，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她手向沙发边伸，手机正在那儿静静躺着。

“不用了，”

她瞥向警察。

“今天中午我们发现了傅清铉和刘敏芝的尸体，在胡冶村二组那边的一栋空置楼房。”

“什么？”她瞳孔扩大，呼吸不由加快，一抹嫣红自耳尖漫向颧骨和鼻翼，她眨了两下眼，似是不可置信，头小幅度晃动起来，“怎么……可能呢？”

她哽咽着问出声，目光接连逡巡过警察的脸，仿佛要从他们扑克般的表情里探究出一丝玩笑成分。

然而，失败。

巨大的慌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渐渐聚到眼底，转成一汪泪啪嗒滑至下颌。

“怎么……死的？车祸吗？胡冶村？清铉和我婆婆怎么会去哪里？我也没听说过他们在那边认识什么人啊？”

警察语气毫无波澜起伏，说一句“节哀顺变”都显得空洞苍白，“你最后一次见到傅清铉是什么时候？他那天做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苏芝甯擦也擦不尽，她抽噎着垂头回忆，“那天是，是4号，4月4号，清铉晚上接了个电话，说是出去有事情，还拿了些行李出去，之后就没回来……”

她鼻翼抽动，像是喘不过气般急促，“我中途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出去和朋友一起办点事情，要我不要担心，再然后——”

回忆过于痛苦似的，她的讲诉一次次中途截断，她用掌根抵住额头，眼泪不住砸落，“在17号，婆婆来了，给我送了些东西，还告诉我清铉会和他在一起几天，要我别着急多想。”

“你们有发生任何冲突吗？”

“什么？”泪水将视野里两个警察糊成一团浓白色，“没有啊，婆婆对我很好，我怎么会啊……你们……怀疑我？”

“只是例行的询问，你不要过激，那你最后一次接到傅清铉的电话是什么时候？”

“18号，他叫我开车去洗车行。”

“洗车？”

苏芝甯做出和警察一样疑问的表情，“我也觉得奇怪，车是在17号被婆婆开走的，她和我说有急用，到时候再开回来，但后面又是清铉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拿车，而且那时候车很脏。”

“很脏？什么样的脏？”

“很多泥……总之很脏就是了。”

板寸警察一阵沉吟，而后那双探照灯一样的眼睛里的光直射进苏芝甯的瞳孔，仿佛要通过这种直勾勾的注视拉住她企图逃走的灵魂。

“你还记得那通电话怎么说的吗？”

“清铉说，来东姚大道拿车，之后就挂了电话。”

“也就是说你没和他通上话？全程是他说了就挂？”

苏芝甯颔首。

板寸警察兀地起身，她像是被线牵引而起的木偶人，连同站直，却见警察搔搔鬓角，是和之前不同的生动神情，“不好意思，我能借个洗手间吗？”

“哦，好的，那边，地上滑，您慢点。”

“谢谢。”

板寸警察不到两分钟便出来，一缕突兀的烟味蓦地钩住苏芝甯的鼻子将她的脖子向后拧，就见男人似是享受一样眯起了眼，嘴前一豆红光明明灭灭，从他鼻腔和唇缝里溢出的白雾袅袅上升，升进头顶通风管道的一片漆黑之中。

警察昂起头，燃烧的烟头直冲那团霾色。

“不好意思，我闻不了烟味，请您——”

“哦哦哦，抱歉，抱歉，方便后一支烟习惯了，”警察指尖掐灭那点熹微火星，抱歉地举起手在耳边向苏芝甯微微弯腰，他最后看一眼通风管道，和苏芝甯说了再见。

“虽然已经确定身份，但是我们到时候还是会——”

“嘁——”

十分微弱的一声，如蚊子在警察耳边嗡叫一下，鼻前气息一重，这点动静就荡然无存。

警察目光如炬，嘴角依旧带笑，貌似他方才的暂停只不过是喉咙里卡痰，“还是会叫您去一趟局里，是为了——”

“我知道，辛苦了。”苏芝甯眼里再度酿出潮气，她别过脸，手掌揩拭过眼睑。

“嗯，叨扰了，下次再见。”

踢踏的脚步声在消防通道里回响。

啪嗒，又是一点火光燃在张子敬嘴前，他呼出几口雾白，“苏芝甯有问题。”

“发现了，这也太淡定了。”江东几步跟上他，拿过他兜里的烟盒，默数了剩几根后又默默塞回他裤兜，转手从自己上衣内袋里掏出包没拆封的。

才点起却见张子敬晃了晃烟，“不是，淡定可能是因为性格，可能是因为夫妻感情不睦，但她在回答我们傅清铉最后一个电话说了什么时，太过不用考虑了。”

他背转身，倒退下楼，直视江东的眼睛，“比如你，你会记得昨天和我的最后一通电话都说了什么吗？哪怕我就说一句话，你能原封不动、一个字不改说出来吗？”

江东微愣，而后叼烟摇头，眼睛里闪着半明白半糊涂的光。

“而且，”张子敬目光蒙进烟雾里，一抹火星子突然呲响，“她家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