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93年连环奸杀案

“隆兴垃圾处理厂的监控前段时间坏了，估计凶手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雨丝落进江东瞳孔，溶成一团朦胧雾气，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看清楚探头的镜面右下角破出一个大洞，“而且昨晚到现在还是暴雨天，什么痕迹都难留下咯！”

他抬起一条腿在原地做圆规，转到一半，重心带着他往水洼里栽，他刚要揪住张子敬的胳膊，谁知那人迈开步子向前头去了，“欸，头儿！”他右腿绊住左腿，踉跄出去几步远，堪堪站稳，又急忙追上去。

“头儿，有发现？”

“这是什么？”

张子敬屈膝蹲下，湿气使塑料帽檐紧紧吸住了他的额头，“你看这里，”他的手指在地上比着间距，两条纵向长度超过小臂的痕迹从另一头沙地边来，到他面前的水洼处结束。

“车轮印？”

“不像轿车，没有这么窄，不是自行车，不然不会有两条。”

“三轮？”

张子敬蹙眉想了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反身向身后看，一线沙地绵延到一座山似的汽油桶周围，他挪过去，“你看这里，是脚印吧？”

“什么？”江东猫腰过去，在张子敬侧对面蹲下，那是一个半个手掌宽的凹印，另外半边浸在水里，他探手进去拨动污水，却发现水洼靠近沙地的侧边并未有被踩过的痕迹。

“这人怎么过去的？单就靠半个脚掌？杂技团的？”

“你看从车轮印消失到那边汽油桶，也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他如果抱尸体走过去，其实也不会多费劲，”张子敬话到一半，总觉得无法自圆其说，“可是……就这么一点距离，为什么不直接骑车过去呢？如果摔倒在地上，还会留下更大的痕迹……”

“嗯？小孩？”

张子敬一怔，回头就见一个民警和一个短发妇人领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他们是？”

“这个小孩见到了犯罪嫌疑人。”

小孩怯生生地将脸缩在妇人的腰后，显然是把妇人当作了避风港，妇人安慰他：“乖，小泽，和警察叔叔说你看到了什么。”

妇人约莫三十到三十五岁，她面相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一身朴素的灰格子T恤裙一直延到足踝，风吹得裙摆悠悠荡荡。

她不好意思地对上张子敬探问的视线，“是这样的，今天天还没亮，我发现他有些烧，我便去了两条街外的药店给他买药，谁知道回来后发现他不在家，等我下去，才看到他一个人打着伞从垃圾场那边回来，嘴里还一直在说什么走钢丝的胡话，等我知道这里出了事，才感到后怕，一问，他说那个阿姨和叔叔给他表演走钢丝。”

“小朋友，”张子敬扯下裤子在小孩跟前蹲下，他刻意将身体放得很低，“你告诉叔叔，那个人为什么要给你表演走钢丝吗？”

小孩嘴唇嗫嚅两下，十指纠缠着，直到妇人摸了下他的头，他才怯懦道：“我在楼上等妈妈，那个叔叔看到我，和我招手要我下去……”

张子敬虽知道孩子没事，但心还是被一股后怕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呢？”

“妈妈和我说过不要听陌生人的话……那个叔叔把手这么张开，”他做出直伸手臂的动作，“然后在那里打圈走，他又和我招手……”他声音弱成蚊蚋，“我就……就……下去了……”

“之后呢？”

“他问我想看什么？我说走钢丝……”小孩胳膊朝胸口拢，“他抱起一个睡着了的阿姨，沿着那儿——”他指的正是那片沙地，“翘起一边腿向前走，他后来没管阿姨了，阿姨也没有醒……我害怕，回去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你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吗？”

“他穿黑衣服，脸也黑黑的，我看不到……”

“好孩子，你帮了叔叔大忙，”张子敬起身看向民警，“送孩子回去吧，也辛苦你了。”

妇人和孩子走出几米远，江东才开口：“那个人挺嚣张啊，根本不怕目击者。”

“或许他是个缺乏关注的人，”张子敬上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钢丝……有点意思啊，东子，我们去那两个厂看看。”

担心错过沿路痕迹，于是两人徒步沿车轮印向源头找，竟直接到了一个废弃厂房前。

“欸，这里——”

为了确认记忆没有差错，江东退到大门外，雨雾迷蒙中，‘同兴玩具厂’几个字映进他的眼帘，一滴水突然砸进平静的脑海。

“头儿！头儿！”

他慌张到语无伦次，张子敬回头看他，竟见他连脑门都泌出细汗来。

“怎么了这是？”

“这儿！93年连环奸杀案！那个在五个凶杀现场都出现的布偶娃娃就是这里生产的！你不知道？”

念头忽地一转，江东才反应过来张子敬不是临春本地人，五年前才从西南调过来，对临春这场二十多年前的大案不知道也属正常。

“那个悬案？”

“是，那个人前后杀了五个人，目前发现的第一起案子是在3月16号，受害者是一名超市店员，在关店前被杀害，第二个是加油站店员，也是在深夜，出去上厕所时遇害，第三个是独居女性，深夜突然停电，出去查看电闸时遇害，第四个是缝补店女老板，一样是深夜，因为那天和丈夫吵架所以在店里待到很晚才走，没想到却死在店里。她们的共同点都是当天身穿碎花裙，暴雨天，案发现场有一个兔子布偶。”

张子敬捏住下巴一阵沉吟，“还有一个呢？”

“最后一个是93年9月，一个孕妇死在自己家里，和前几起并案的理由就是同样的兔子布偶，但这名孕妇比较特别，她的肚子被剖开，孩子被拿了出来，因为丈夫回去的时间刚好压在抢救孩子的最佳时间里，所以丈夫也曾度被列为嫌疑人。”

“有性侵痕迹吗？”

“有，但最可疑的一点是，她们的乳头上会有消毒液的痕迹，而且现场没有任何指纹，她们的阴道擦拭物也只检测出润滑剂的成分，应该是戴套的。”

“乳头？”张子敬敛眸，“这种描述有点像分离焦虑，有些新手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给孩子断奶，有时候就会断得过早，从而使孩子产生分离焦虑症，这种孩子长大后，便容易对女性的乳房产生依恋，也算是——”

他手指在板寸上搔了搔，“对幼年时期缺憾的一种弥补吧。那那个孕妇呢？”

“孕妇案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她既没有被性侵，乳头上也没有前几案的类似痕迹，而且作案手法还残忍，但就因为一样的布偶，所以在排除了丈夫的作案嫌疑和其余嫌疑人后，将案子并进了前几起。”

“丈夫为什么被排除？”

“没有作案时间，那个时候他在学校，也有人看到他进了厕所，之后从厕所出来，没有出校门，径直回了办公室。”

“是个老师？”张子敬迈步朝厂房内走。

江东追上去，“是，高中老师，他因为自己妻子的死受了不小打击呢，妻子还被爆出生前的不堪事迹，为此他还辞了职。”

张子敬掸苍蝇似的挥动手腕将被脚步声激荡起来的灰尘扬开，“有证据？”

“嗯？”江东愣住一会儿，“没有吧好像，都人云亦云呢，反正事实也好，假象也罢，十几个人、几百个人都说一样的事情，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而且随波逐流去说一样的事情也不用动脑子。”

张子敬揭开一面塑料布，眯缝起眼睛矮身看了眼里头，是些脏兮兮的玩偶，他将塑料布彻底掀翻，巨大的灰尘海浪般拍在空气里。

他背过身掩住口鼻，“所以才说造谣成本低，过去现在都一个样，大部分的造谣文章打着真相的幌子，行的却是造谣之事，字里行间都在引导不知情的人向文章所说的方向去思考，人们容易相信那些三分真七分假的东西。”

感知到身侧的灰尘都没入脚下，他反身回去，眼睛瞥到个什么，伸手过去扯，扯出来大半才发现是个兔子耳朵，英格兰的格子布缝补在兔子的左耳和右眼，得亏塑料布的功绩，隔了二十多年，兔子的本色依旧看得出，是个粉红色的小兔子。

“欸，就是这个！”

江东几步过来，扯起兔子另一边耳朵，看过几眼，像是摸到电门般浑身一抽，他嫌恶地捻捻手指头，“摸到这些就像和那个凶手握手一样。”

“一直没查出嫌疑人身份？”

“没呢，当时整个厂的人都查遍了，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而且这些兔子布偶在很多超市也有卖，如果那人是犯一次案买一次，那就基本无从查起，而且那时候监控这玩意不是很普及。很多超市都没装。”

张子敬就着钻进玻璃窗破洞的光将兔子上上下下转着圈儿看了一遍，“为什么非得是这只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