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31章 异样

书名:她的尸体漫山遍野跑作者名:榴莲是个姑娘本章字数:2655更新时间:2024-06-15 17:55:42

那块血砖头是在走过两个街区才进了一辆路过的垃圾车。

或许是听有动静,清洁工向后看了一眼,帽檐盖住了眼睛,后方的人看不清楚,只觉是个苗条的奇怪女人,当然这得忽略她腰间微微嘟起的赘肉。

女人一只手抱着臂弯,一手垂下,笔直的,像是那个兜菜的塑料袋千斤重,清洁工不禁多看几眼,在晨光里粗略辨认出有芹菜、菠菜、丝瓜、几枚鸡蛋。

白天虽燥热,但那是从中午才开始,早上还是微寒的,可女人就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睡裙。

前方有一辆白色SUV要过路,鸣笛声叫回了清洁工的注意力。

费晴是在肘窝里擦蹭掌心的血迹,她脑子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记忆偶尔冒出来,偶尔沉进脑雾里,支离破碎的画面多了,直到走到家门口,她才完整地记起二十分钟前在菜市场里发生的事。

从孟轩死了之后,她总觉得黑夜里有双眼睛在紧盯自己,心里冥冥中一个声音提醒她,那个人害死了孟轩,现在要来害培养出第一名的母亲了。

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呢?

她挖空了心思,在脑子翻遍了和儿子一起的回忆,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所以近来她几乎把儿子的卧室翻遍,甚至他做过的每一道错题都摘抄出来一起分析。

一定是……那个人嫉妒儿子……所以……杀了他……

那群蠢警察都被蒙蔽了,对,就是这样。

她坚信。

而在今早,准确得说,她又对着儿子三好学生的奖状枯坐一夜,突然想起好像之前给儿子买了一件帽衫,想着等他下次周考成绩出来作为礼物送,因此一直放在包装袋里没洗。

她深一脚浅一脚去了卧室,从柜子里翻出帽衫,直接在厨房里用洗洁精洗了,晒衣服时一线阳光照得她迷了眼。

是不是该打起精神了?杀人凶手没有找到,她怎么可以倒下呢?

想到这,她匆匆出了门,连鞋都忘了换。

菜场因为她的到来像是油锅里进了一滴水,又被锅盖盖住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卖芹菜的老板在她择烂叶时眼神不时飘过去,八卦的心冲到了嗓子眼,却在和那束死人般的视线相对的时刻,怵得压住了翻涌的好奇心。

费晴趿拉拖鞋去了下一个摊位,两个摊主交流一下眼色,老板才佯作扯家常似地边帮忙选菜边觑女人脸色,咳了声开口:“晴姐,你儿子那事……”

目光打量过去,菜摊上方用麻绳栓了一个十瓦的电灯泡,女人脑门如是覆了层霜般惨白,眼睑低垂,瞧不出具体情绪,她便壮着胆子继续,“有结果了吗?”

一个保安打扮的男人背对摊位,模样是在挑拣西红柿,耳朵却是竖向身后,目光时不时睃过费晴裸露在外的胳膊。

“凶手还没有找到,我儿子的公道警察找不出,我也会继续找。”

老板的眼睛瞪成鸡蛋大,“凶手?不是说……自杀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费晴始终低着头,一根丝瓜已在手里翻来覆去好几遍,她声音没有起伏,一汪死水般,又一字一顿,“我儿子不会自杀,他是被嫉妒他的人害了,我的儿子……”

身后有压不住的笑,费晴回头,一个男人正将嘴堵在拳眼上,努力憋笑可浑身颤抖的肉分明暴露了他的实际反应。

男人似是感知到视线,和费晴的匆匆撞上便立即扭过头佯作选好了西红柿,接着把袋子递给老板,膝盖抖动起来,嘴里间歇飘出一声口哨。

“你在笑什么?”

“什么?你和我说话?”

“你在笑什么?”

男人搔着后颈,眼神玩味,“我又没笑你,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他面容夸张地嘘一口,“要是脑子有问题一定要去医院治啊!不过……”他摸摸下巴,眸底溢出淫色来,眼神在费晴的胸口和胳膊不停打着转。

“你要是感情寂寞了,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帮帮你,毕竟已婚的玩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费晴身上的是一件绸布宽吊带睡裙,正常的打扮到某些用心不良的人眼里竟成了裂开缝的鸡蛋,随便哪只苍蝇都可以来叮上一口。

 费晴恍惚记起,这个男人以前追求过她,没脸没皮的一个粗人,她当时以儿子为由拒绝了。

“你在笑什么?”

见费晴持续重复一句话,男人也有些怒火冒上来,一时没了调侃的心思,他突然猛地推搡费晴,女人踉跄几步,他像个成功人士似地走过去,貌似他成了个巨人,可以随意蹂躏蝼蚁般的人物。

“我说,你是真疯了是不是?以前看你长相还凑合,配我也勉勉强强,现在倒是得给你重新估个价了,”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眼中的嘲讽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拴住女人的脖颈,“你说什么啊,说你儿子是被人谋杀的?你要知道你儿子就是学习学傻了,学到变态了,所以!死了!你们两母子都是神经病!都是——”

费晴像一根针扎进地底的缝隙,他指头掏了掏耳朵又伸手推搡过去,女人依旧一动不动。

“神经病!得治知道吗?不要自欺欺人,人警察都说了自杀,你还在这里,哟,我儿子是被人谋杀的,我儿子才不会自杀呢?你是不是还得说你儿子死了都要爬起来考清北啊?”

男人的手从费晴肩头滑到她的腮边,轻轻的两个巴掌扇过去,他凑近,一副好心规劝的模样,“趁我还好心,愿意接受你这个疯婆子,趁早来找我,你不是喜欢儿子吗?我陪你生呗是不是?”

费晴依旧平静地笑。

一旁有摊主出来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要他收敛点,却被男人将好心当作驴肝肺,他继续一边推搡费晴一边肆意照自己对孟轩一星半点的印象说着他为什么自杀的猜测,桩桩件件不离神经病三个字。

费晴始终静静听,面带微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男人。

男人更加起劲,绕着费晴拍起手来,“看看看看,这就叫会听自家男人的话,这才是个乖女……”

费晴却突然走开,他愣住一瞬,四面眼光扫过来,顿觉面子扫地,不由脸皮发烫,身后的衣服都濡在热汗里,一句话卡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刚要挣回面子去追,却见费晴弓腰在一个摊位前捡了什么。

他认得那个摊位,是个卖猪肉的,四角都放了石头砖,用来压塑料薄膜。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女人一阵风似地冲过来,他没时间防备和思考,额头上就传来一阵冰冷粘腻的酥麻,而砰的一声滞后进入耳腔……

费晴捅了半天锁孔,门没有开的动静,低头才发现钥匙拿反了,她开了门,身体兀地向后跌,推着门板瘫跪在了地上。

她这时突然有种感悟,什么最痛?一个你自以为熟知的最亲密的人,在他莫名其妙死后,由一个陌生人告诉你他不是这个样子,他在你面前的所有都是装的。

所有的认知一夕之间全部推翻,而你甚至找不到人对峙,甚至没法证明你所说的也是真相。

眼泪先是一大滴坠落,而后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不止,她抱住双膝,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全部无声地吼进膝间。

从未觉得这么冷过,那种寒风是进到骨头缝里去偷取她的温度。

孟轩啊,你到底有什么瞒着妈妈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啊……

她力气抽空,连跪坐都保持不住,砰地一下跌撞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任由视线向前发散,那是孟轩的床底。

他卧室的房间依旧保持着每早开窗的惯例,这会儿日头大了,更多的光线倒斜进来,在床沿和床脚投进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光区,有细小的微尘在空气里浮动。

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直到手指头摸过床下的地面,看到指头上一层十分浅薄的灰,她的大脑才一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