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光明正大的拐带

变故发生在3月25号下午四点五十。

监控里，茅洺等三人轮流分抽一支软白沙，店员几次上来制止，都被他们用嬉笑和讥嘲轰退。

当天是个女店员，椭圆脸，腮边略有婴儿肥，身高方面也矮矮小小，属于小鸟依人那一挂。也许性子本身就软弱，经三个没脸没皮的男学生撩拨挑逗，白皙的脸皮腾地红了，生生给气回了收银台。

烟抽完，茅洺不知说了什么，其余两人纷纷站起，且从和收银台正相对的位置改换到了临窗的一排长桌边，紧接着茅洺走了出去。

谢许连呼吸都屏住，默默将监控播放速率调至0.5.

店玻璃门外，茅洺叫住了一个推着自行车徐徐过去的女生，女生也是一身蓝白条纹的校服，宽宽大大，袖口几乎把手掌全部掩住，裤腿却突兀地短出一截，露出一段被寒风吹得青紫的脚踝，一枚手掌大小的暗红胎记显而易见。

头发不算长，松松扎着，此刻落在茅洺手里，他似乎对这把头发很有兴致，玩得不亦乐乎。

女生显然不适，抡起胳膊就要打开茅洺的接触，却冷不防被茅洺钳住手腕直把人往怀里拽。

两人近乎身体相贴，即便隔了一个监控和屏幕的距离，谢许也敏锐地观察到茅洺的手在两人纠缠过程中分别探进了女生的衣服下摆和裤腰下端。

“这……这还是个……”小流氓这个形容词在谢许口腔里转悠一圈，终究因为警察的素质而落了肚。

之后，俢恺出门，佟俊华则到收银台边上买了一盒——

避孕套。

谢许神思滞住，迎上来的同事喊了他几声，他的世界才骤然恢复喧闹。

“怎么样许哥，找到什么线索没？”

谢许却转向老板，将自行车放大单独送到他眼前，“这个自行车你们后来有再见过吗？”

老板挠了挠头，和店员交流了下眼神，而后摇头表示了否认，同时又提到一点，这种自行车看起来像是二手市场那里的，性能不会多好，如果被人拣去，应该也骑不了几天。

谢许又问到那名女店员，老板是个爽利人，当下拨了电话。

“喂，老板，有什么事情吗？”

担心影响店里生意，谢许去了仓库，在里头徘徊起来，“你好，我是警察，有件事情想咨询你一下，3月25号那天是你值店对吧？”

“嗯……这么久了吗？好像是吧，怎么了？”

“那天，”谢许莫名羞耻去问后续，指头搔了搔眉心，“有三个男学生，是高中生，在店里一直抽烟……”

说到这，女店员突然打断他，“噢，我想起了，那几个混子啊，有什么事情吗？”

她声音骤然冷却，显然还怀怒在心。

“他们走的时候拖走了一个女孩，你有看到吗？其中一个男生还买了一盒避孕套。”

“好像看到了吧，那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女生被带走之后，她留下一辆自行车，但是后来的监控因为突然停电而缺失了，等到再恢复的时候，自行车已经不见了，你有看到是谁拿走了吗？”

女店员沉吟的嗯嗯声像持续不断的电流，半响她才继续出声：“想起来了，那个女生后来被那三个男生一起带走了，我以为他们是同学就没多管闲事，不过自行车留下的确是奇怪……但是，我可能工作太忙了，所以没去管后续，后面嘛，车好象是被一个拾荒的老大爷捡走了叭，具体相貌没印象，拾荒的不都大多长那样嘛。”

人们对习以为常的人事物往往缺乏足够的注意力，即便出了一部分变化，大脑也会在固有印象的影响下，将那一部分变化潜默成熟知的模样。

谢许和老板交代一句他拷贝了监控录像后，当即预备回派出所查女生的资料，才走到店门口，雨忽然猝不及防地下了起来，雨滴砸在台阶上又受到反弹，润湿了他的皮鞋尖头。

一会儿功夫，店门口经历了微小型水灾。

同事凑上来：“我们直接跑过去吧，车离这不远。”

的确不远，五十米的目测距离。

而就在谢许预备起跑时，一个人影兀地一头扎进了他的胸口，湿漉漉的长发拂过他的锁骨，长睫一扇，不经意地，撩拨起胸口一阵鸡皮疙瘩。

“许，许医生？你不是早回去了嘛？”谢许愕然。

许卿挚长发和肩膀都遭了殃，几绺碎发熨帖在湿润的额头，几滴水珠滑将下来，从睫毛垂落眼睑。

她眼里蓄满惊讶，一时忘了和谢许分开，“谢警官？你还在这里？真是巧了。”

猛然瞧见谢许眼下愈发透出皮肤来的一抹绯红，她才后知后觉般发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僭越，她急急和他分开，避闪到男人的左胳膊边上。

手指不好意思地整理着鬓角。

沉默一会，谢许率先打破尴尬，“许医生怎么还在这里？”

“嚯，今天刚好出来拿修的手机，上次那件事后摔坏了，想着天气好，下午也没事就四处走走，没想到绕了一个圈回来，居然下雨了。”

“你要坐的公交站在这边？”

谢许的关注点有点偏移航线，许卿挚一时怔愣，在脑子里将电脑城附近的地图快速过了一遍，三番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她重将话题引到自己的目的上，“谢警官是查那个失踪案一直到现在？有收获吗？”

“有，还不少，谢谢关心了。”

谢许晃了晃手机，嘴角两边勾出一个括弧笑，眼睛极亮。

谢许不愿透露过多，许卿挚也不便再问下去，侧过身借口要进店买伞。

谢许突然拉住她胳膊，在她回眸后又怯怯松开，“许医生如果不介意，我们有车，可以送你回去。”

同事才要言语，被谢许一胳膊肘捅了回去，他及时闭嘴，免得被扣上一个灭人桃花的屎盆子，索性窝一边当鹌鹑。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自然不会，人民警察嘛，无偿为人民服务。”

三人上了车，这会儿雨大，临春和煮在沸水里的城市一样，朦朦胧胧一团，云层貌似还很厚，估计得再落一会儿了。

许卿挚坐在后座，谢许占了副驾席，另一个是生面孔，瞧着是话不多的性格，和她只是点头笑笑算打了招呼。

桑塔纳驶进车流，雨刮器劳作着，咯哒咯哒的动静持续不断。

没人说话，这声音将一份莫名的尴尬扩大了数倍。

谢许回头侧目望了许卿挚好几眼，前几下她当不知道，最后一次她佯作不经意和投过来的视线相撞，谢许没来得及收回，一时喉头里的话都打散成了笔划和偏旁。

还是许卿挚开口，“怎么了？”

谢许脸烧起来，他暗自庆幸自己皮肤黑，“呃，后来那个记者还来找过你嘛？”

许卿挚滞住，半秒的停顿，“噢他啊，没有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他当时状态不对，好像要对你穷追不舍一样，我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谢许别过头，倏尔转过来，手掌不住磨蹭脖颈，“要是你发现身边有什么异常，就给我打电话，微信也可以，你好像还没有加我，我朋友圈偶尔会发独居女性的安全指南，我想你应该也可以看看。”

同事看了他一眼。

许卿挚点头，“好，谢谢，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警察，你如果想工作就工作吧，不用理会我。”

在对话前，她留意到谢许在一分钟里将手机扣过来扣过去三次。

谢许不禁愕然，有些可惜话题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但实在找不到其它的话题继续下去，于是扭过身子，打开了手机上的监控视频。

许卿挚转动手机，脸始终别向窗外，背脊挺成一条直线，余光却越过座椅和男人的肩头向下探，奈何，屏幕上的内容只是一团白光。

谢许的手指有向前拨动的动作，持续三次，那里有重点内容？许卿挚心里盘算起来。

就在谢许拨动第四次时，她突然跃起，双臂拥住前座，男人吓得一惊，手机却忘了扣下，许卿挚看到了屏幕上被警察反复回看的内容。

一个女孩。

一个她……在纸上见过的女孩。

“呃？怎么了？”谢许扣了手机。

许卿挚从愕然中回神，笑着解释，“我刚刚给你发送了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