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沆瀣一气

“等一下，”阮桃不甘心，也不愿承认这个虚妄的幻境之中毫无逻辑可言，她还不能就此放弃，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意识没有目标浑噩地继续存在，“你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孩子的所在告诉你。”

“你问。”高歌急不可耐。

“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高歌错愕了一秒钟，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无厘头的问题，但眼下在她看来，面前的闫非颜就是个无厘头的家伙，与其跟她绕圈子，不如分秒必争，从她口中获取关键信息。高歌必须相信面前的闫非颜，因为她说中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案情信息。

“有，我一直在跟我们队长牛剑锋谈地下恋情。”高歌豁出去，快速回答。

“好，第二个问题，蓉蓉出事的时候，高飞在哪里。”阮桃的心提到嗓子眼。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高歌满腹疑惑，重复提问。

“回答我！”阮桃按捺不住提高音量，紧紧攥拳，目眦欲裂。

高歌被闫非颜的阵势吓得一缩脖子，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语速极快地回答：“当时我哥，高飞那个人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我跟牛队的关系，大概是我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吧，他居然以我父母的名义找上牛队的父母，跟他们提结婚的事情，耍无赖索要天价彩礼。因为这件事，牛队的父母坚决反对我们……”

阮桃双腿发软，难道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答案？高飞不是第四个人贩？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的确是上一个轮回之中牛剑锋不能在被窃听的情况下吐露出来的隐私，所以只能用高飞那时被行政拘留作为代替。

这怎么可能？阮桃刚刚建立起的推理又被推翻了！高飞不是第四个人贩？

高歌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跟自己的同伙撒这样的谎吧？阮桃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没想到在这个幻境之中，仍然有一座比从前现实中更加复杂深邃的迷宫，她迷失在其中，不知所措。

高歌见阮桃愣神，更加用力摇晃她，“你到底想要怎样？你的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快说啊，孩子在哪！”

“你说的‘这事儿都是你们几个搞出来的’，你所谓的‘你们几个’，指的是谁？”阮桃努力集中断线珍珠一样散落滚远的思绪，凝聚成这最关键的问题。

高歌的耐心像随时可能崩断的弦，她一把推开阮桃，怒吼道：“就是你、白念初，还有那个什么心理医生，也许，也许还有你的信徒，那个保姆，还有那个邻居宅男！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吗？阮桃的震惊多于满意。如果果真如此，那么她一个人也没杀错！阴差阳错，她竟然一举报了大仇，铲草除根，一个不留，她无愧于任何人，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阮桃从没有一刻这么希望，围绕在她周围的这6个人集体设计了她，集体要挟了丈夫，导致他出车祸；集体策划了偷走蓉蓉的犯罪计划，为了不让罪行暴露，才会不顾危险全力飙车，导致蓉蓉的死。

可是阮桃又万分震惊，这些人竟然沆瀣一气，他们为什么要联合起来针对自己？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难道他们都认定蓉蓉跟着自己这个母亲是一场悲剧？偷走了蓉蓉，他们打算怎么“分赃”？

高歌能够肯定的人选有三个：闫非颜、白念初和范宇轩，剩下的桑小萍和万腾翔她不确定，而且她还提到了桑小萍是闫非颜的信徒，这是怎么回事？阮桃印象中这两人顶多也就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啊。还有，如果第四个人贩不是高飞，他们这些人是如何收买或者用其他方式拉拢了高歌？

看来这些人背着自己搞了不少小动作，看来自己这一年来的调查完全都是在真相外围兜圈子。

“闫非颜，如果你再不把话说明白，”高歌掏出手铐，恶狠狠地震慑，“那你就是嫌疑人！”

“你要带我回公安局？你要审我？”阮桃仰头大笑，冰寒的目光却死死攫住高歌，恨不得双手化作利爪，马上把她撕成碎片，“别以为是新参者，只是简单配合就能逃脱罪名，你以为你跟牛剑锋可以只手遮天，能保证我不向其他警察吐露你们的罪行？”

“疯子！”高歌一把抓住阮桃的手，轻松便把她反手拷住。

阮桃根本无从反抗，她默默感慨这个假设代入法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作为罪人，她没法让同伙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坦白罪行。在这一点上，艺术作品又一次与现实背道而驰。

小说影视剧里的犯罪分子同伙们对话，都会承担着向观众传达信息的任务，把从前他们犯下的罪行重复一遍，其他同伙还有谁，也能假装顺带一提。可现实中，两个同伙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大多数不会说出来，一方如果一直追问彼此都知道的事儿，另一方肯定起疑，不会轻易吐露。

阮桃被高歌一路推着回到面包车前，正好与牛剑锋和另外两名手下拷住正准备带上车的煎饼丈夫碰上。

警方拘捕煎饼丈夫一点不意外，新闻上说了，老赖报警后，警方一边暗中监听监视煎饼丈夫，企图通过夫妻间的联系找到煎饼妻子所在，另一边调取监控搜寻煎饼妻子去向。

后来警方拘捕了煎饼丈夫，轮番审问，但是审了将近一天，煎饼丈夫就是不说，他承认他们夫妻绑架的罪行，也愿意伏法，但他们要达成的目的是无法撼动的，警察也不行。他们就是要让老赖直接把欠他们的10万块打到医院他们儿子的医疗账户上，只要儿子能做手术，后续有钱治疗，夫妻俩哪怕是死刑或者无期，他们都认。

牛剑锋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来回瞪着高歌和被高歌拷住的闫非颜，“你们这是搞什么？”

“闫非颜跟绑架案有关，很可能知道宸宸在哪。”高歌解释。

“怎么会？”牛剑锋对此持怀疑态度，他明显认得闫非颜，这更加说明了牛剑锋也参与了闫非颜和其他几个人的计划，牛剑锋是被高歌这个新参者发展的新新参者。

“我知道，咱们已经把两家人的社会关系都查遍了，闫非颜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可她就是知道。刚刚她还去摊上买了煎饼，没付钱，还给了金项链，可能是对暗号什么的。”

阮桃苦笑，对于自己搅进绑架案被当做同谋嫌犯，她一丁点不担心。在这个幻境之中，她无所畏惧，甚至可以为所欲为，哪怕真的被当成罪犯执行死刑又能怎样？反正一切都可以重启。

总结刚刚试探高歌的成果，阮桃又一次得出推理：高歌是新参者，她和牛剑锋是最后参与进来的，高歌可能真的不是为了包庇高飞，而是其他原因加入了那3个或5个人，所以他们算是外围人员，只是做了简单的配合工作，所以对于被怀疑，高歌才表现出不那么在意。

阮桃真正不共戴天的仇家，真正把蓉蓉从她的生命里夺走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第四个人贩另有其人。

阮桃得搞清楚，具体到底有谁，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对她和蓉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然后继续自己无休止的复仇！

警方没有证据证明闫非颜涉案，但她也的确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知道案情，牛剑锋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只能把她关在一间小会议室里。

阮桃坐了冷板凳，没人有功夫理会她，大家都在忙着审煎饼丈夫，搜寻他的家，查海量监控，寻找煎饼妻子的下落，找到煎饼妻子就能找到年仅4岁的老赖私生子，那孩子似乎是叫宸宸。

中午的时候，高歌送来了盒饭。

高歌的手一松，盒饭自由落体，落在阮桃面前。

阮桃一抬头，高歌的脸黑成了墨，还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墨。

“还不打算说吗？”高歌又把一次性筷子丢给阮桃。

“没什么好说的。”阮桃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复仇大计，没心思去管什么案子，去扭转既定的事实。

“你不是说那孩子随时有生命危险吗？你真的不在乎一个无辜孩子的死活？”

“孩子会没事的。”阮桃吃了一口冷掉的米饭，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