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贩第四人

桑小萍快哭了，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辩驳，只是摇头。

“有一次你来我家，正好赶上我一只手拿着梓煜的刮胡刀刀片，想要割腕，蓉蓉则是在一旁哭个不停。你质问我，我如果死了，蓉蓉怎么办？她自己在家会不会出意外？从小无父无母，她的一生会幸福吗？我当时正处于病态，随口说了一句，我不放心把蓉蓉交给其他人，这个世界这么糟糕，我如果要走，也许蓉蓉也不该留下。在你看来，哦不，或者说在正常人看来，哪怕是无父无母，哪怕这个世界再糟糕，前途再凶险，活着总比死了强，所以你要把蓉蓉从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怀里夺走，以拯救她的名义。”

桑小萍求助似的望着白念初和高歌，就是不敢去看阮桃。在她眼里，阮桃似乎已经变成了可怖的魔鬼，她根本招架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同伴。

白念初无力地叹息，小声对桑小萍说：“桑姐，你先回去吧，我们在这，你放心。”

桑小萍如蒙大赦，逃离火场一般跑出阮桃的家。的确，此时的阮桃就是一个火人儿，在房间里张牙舞爪，想要把火苗烧到每一个人身上。

“唉，他们就这么走了，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呢。”阮桃这一年的成果可远远不止如此，她很想全部说完，毕竟这是最后的夜晚，可意料之中，这些人根本不配合，只想逃离。无辜者逃离可能是气氛压抑，以为阮桃胡言乱语又发病了，但阮桃笃信，至少有一个人是畏罪潜逃。

“阮桃，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白念初摘下眼镜，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精心打扮、风度翩翩的王子来见他心目中的公主，却发现公主变成了巫婆。

“小白，本质上，你跟万腾翔和闫非颜一样。”阮桃给白念初盖棺定论。

“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白念初陡然提高音调，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急着申辩，“我绝对不会为了得到你而去做任何伤害你的事，绝对不会！伤害你爱的人，就是伤害你。我知道！”

“你是警方认定的嫌疑人，杀人凶手嫌疑人。如果你真的是凶手，一个凶手，有什么做不出来呢？人都能杀，更何况是威胁梓煜，买通人贩拐走蓉蓉？10年，你跟闫非颜一样死脑筋和狗血，一份不该产生和持续的感情，你们坚持了10年。你更是过分，10年前你不过15岁，我只是辅导你作文的家教老师！”

“没有你，我连作文都不及格，大学时，也是你帮我介绍编辑，鼓励我写作，我才有今天。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吗？”白念初红着眼深深望着阮桃，双眼深邃如潭，声音抖成了水面上的波纹。

阮桃回敬以冷冰冰的眼神，“好，那你告诉我，你的枪手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做什么？”

“我再说一遍，蒋凡不是我的枪手！有关于我的不在场证明，我无可奉告！”白念初的目光也变得狠厉，尽管他对阮桃感情特殊，可能是这些人之中最包容她的一个，但是只要谈及蒋凡的案子，提到枪手一词，那就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你看，你还是不肯说，那么我来说吧。如果你不是杀害蒋凡的真凶，那么那你宁可被警方怀疑都不能坦白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蒋凡遇害那晚，你跟你的同伙，那第四个人在一起！”

“什么同伙，什么第四人？”白念初闭上眼，无力地问。

“阮桃认定了，人贩子有四个，驾车逃跑出车祸死的只有3个，还有一个先于他们从临时落脚点出来，跟三个同伙兵分两路，逃了。”高歌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

阮桃一拍桌子，掷地有声地宣布：“事实如此，有照片为证！小区里的居民拍到他了！高歌，照片我给你看过，你为什么就是视而不见？就在那三个人贩带着蓉蓉出来之前，有个男人鬼鬼祟祟走出单元门，他穿一身黑，戴着帽子口罩，明显就是不愿露脸，而且他的袖口亮闪闪的，很明显就是粘上了蓉蓉王冠发卡上的亮片！”

高歌自顾自继续吃菜，加快了速度，似乎想要快点填饱肚子，然后再逃离。

“我拿着网上下载的照片去那个单元里挨家挨户地询问，所有人都说不认识那个人，他不是住户也不是谁家的客人，看穿着更加不是快递外卖物业人员，足可以证明他就是跟那三个人贩一起的！他是主谋，去临时落脚点只是为了确认三个人贩是不是偷对了孩子，他不负责运送，所以先一步离开。我跟你说过无数遍，拐卖这么小的孩子都是要男孩，蓉蓉当时穿着公主裙，带着王冠发卡，一看就是女孩，肯德基的娱乐区那里那么多孩子，人贩子为什么不偷男孩？因为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主谋指定让他们偷走我的蓉蓉！”阮桃彻底失控，一面声嘶力竭地咆哮一面大力拍打桌面。

“简直不可理喻。阮桃，你真是辜负了这一年大家对你的关照，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去精神病院！”高歌摔下筷子，起身就走。

“站住！”阮桃像是爆发力十足的猛兽，一下子扑到高歌身前，双手抓住她的双肩，“身为负责蓉蓉案件的警察，你明明知道案子有疑点却不作为，为什么？要么是因为你们不想旧案重提，承认当初你们草率结案的疏忽；要么就是因为你想要包庇那第四人，因为他就是你的亲哥哥！你的那个好哥哥，游手好闲、混迹赌场的高飞，就是车祸中死去的一个人贩的赌友！”

高歌一把甩开阮桃，“你也说了，高飞混迹赌场，地下赌场鱼龙混杂，去过的人多了，高飞根本不认识那个人贩。你这是牵强附会！”

白念初再也看不下去，走到阮桃身后，从背后抱住她，迫使她松开抓住高歌的手。

高歌也许是跟一群大男人一起出外勤，被潜移默化，脾气火爆，愤怒回击：“阮桃，你为什么就不肯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你自作聪明，自以为写过几本侦探小说就可以自己抓坏人了。当时警方跟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可你就是要私自行动，找到人贩的落脚点，不等警方赶到就自己开车追赶。要不是你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他们又怎么会出车祸？”

万箭穿心！因为高歌所说属实，也正是这个事实让阮桃无法面对自己，自己是一个间接害死女儿的母亲，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活着，就只为找出比自己责任更大的拐卖主谋，找到了，就可以去给蓉蓉赔罪。

可她忙活了一年，跟踪调查6个有动机的嫌疑人，一点证据都没找到，她已经黔驴技穷，唯有一个办法能复仇，那就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6个嫌疑人一起死，等于报仇，自己跟他们6个同归于尽，等于向蓉蓉和其他无辜者赔罪。

“高歌！”白念初厉声吼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高歌被白念初这么一吼，立马消了一半的怒火，声音弱了不少，看表情，她似乎是挺懊悔，但又嘴硬不愿承认，只能拿出必杀技逃走，“交给你，走了。”

终于，热闹的房间回归死寂，只剩下阮桃和白念初，默默相对无语。

阮桃又出神了一阵，思绪变成飘来荡去捉不到的羽毛，在虚空的世界里随风飞舞，不由自主。

“睡吧，你需要休息。”白念初终于收拾好刚刚的愤怒心痛，打算扶着阮桃回房休息。

“到底是谁，第四个人是谁？偷走蓉蓉的主谋是你们中的谁？”阮桃被白念初的声音从虚无中拉会现实，她死死抓住白念初的衣袖，用力拉扯，苦苦追问，“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我该找谁去报仇？”

“明天我带你去精神科，咱们系统治疗，不行就住院。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念初感受到阮桃的浑身无力，扶是不行了，干脆拦腰公主抱，把阮桃抱回床上。

阮桃全身无力，半耷拉着眼皮，视线模糊，周遭的一切连同白念初都罩上一层水幕，荡起涟漪。

“想把我当疯子关起来？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哼，没有明天，一切都结束了。”

“你说什么？”白念初听不清阮桃喉咙里咕噜咕噜在说什么，凑近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