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夔牛

那些病患家属的议论声，苏荷年年都能听到，最初的那几年，她还会生气，会跟人吵架。

会问他们是不是真能狠的下那个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可是后来，一年一年的，她就麻木了！

因为她发现，那些人说的可能是对的，看着儿子那一身通红的没皮的血肉，她心如刀割，又无能为力，她想要孩子活着，可活着若是这么痛苦，那又为什么还要活着？

至少，假如同样的病症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可能，早就寻短了。

可是，真要放弃又岂是一句想开的事？

她每天都在这种痛苦的撕扯间，反复挣扎着，每一次，她的良心都在受到谴责，她一开始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对，可后来，好多人都说她自私。

说她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孩子，才让孩子一直这样痛苦地活着……

但无论多少人说，她也都不为所动。

直到那一天，儿子亲口问她：“妈妈，我们不治了好吗？妈妈……我不想治了，好疼好疼啊！妈妈，一直这么疼的话，我好难受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疼？”

为什么？

苏荷也想问，可是谁来回答她？

她哭得很伤心，赵绢子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这时，江茯苓的双眼一直远远地盯在那孩子身上，因为全身大面积缺失皮肤，所以，小睿睿是不能和别的病人一起住在普通的病房的。

他住的，是单独的无菌病房……

不过，因为家里条件有限，不能用太好的设备和仪式，所以，院方给孩子用相对简单的方式，做了一个隔离带。

而现在，换药就在隔离带以内……

离得不近，江茯苓看不太清孩子的整体情况，但是，偶尔一眼看到的那红生生的血肉，却也足够令她惊恐万分。

她从未见过如此病症……

不过，她现在毕竟已经找回了自己的气运，所以，在看清孩子情况的那一刻，她没有退缩，只在脑中飞快的开始模拟翻书。

只可惜，背过的那么多古籍典籍里，竟没有一类相似的病症形容……

她不停地在脑中翻，找，最终却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她叹息着：【我果然还是不够，不知道师父行不行，要不然，还是先去叫师父来看看吧！】

突然，她看到顾桑桑的手指，正在飞快地掐算着什么。

本能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就发现顾桑桑看那孩子的样子，看得比自己还要认真，一瞬间，她心里猛地想到了什么：“桑桑，你能治吗？”

“能……”没有犹豫，这一句，顾桑桑答得很肯定。

她斩钉截铁的话语，让苏荷的眼泪一下子止住，就连在病房里面换药的两们大夫，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T省总院的皮肤科，在业界那还是相当有名的。

而现在正在给杜睿睿换药的，则是皮肤科的程卢主任。

程主任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桑桑，之前听声音就觉得很年轻，还以为是哪个年轻的大夫，结果一看，竟是穿着便服的普通人。

不过，程主任倒也没有因为顾桑桑的衣着，就先入为主地判断她不是医生。

只是……

【这小姑娘也太看轻了吧？毕业了吗？真的是医生？】

怀着这种心情，程主任就多看了桑桑几眼，就是这几眼，却给了他的学生段和光一种错觉，以为老师是生气了。

事实上，不管老师生不生气，段和光却是挺生气的。

段和光手里换药的动作不停，语气却很不善：“哪里来的小姑娘，口气这么大，这病你能治？”

他声音不算小，顾桑桑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本能地一回头，目光在那名年轻的大夫身上转了一圈……

她还没说话，师父就道：【嗬……有光啊！】

对，顾桑桑也看到了，小病患杜睿睿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

几乎是一眼，顾桑桑就想到了什么，师父立刻啾啾：【夔状如牛，独脚，头上没有角，青苍色，吼叫声如同雷鸣，每每出现时，会伴有日月般的光芒。】

这也就是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测。

不过，比起小病患 ，这时，还有两道视线特别扎眼。

是段和光。

他正瞪着自己，一副很是不爽的样子。

不过，师父这时又道：【虽然这小子说话不中听，不过，看在他是个好大夫的份上，算了， 就别跟他计较了，毕竟，你这么年轻，确实长了一张不太难让人放心的脸。】

师父会这样说，是因为段和光的长相。

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轮廓周正，且身带正气，这样的人，就不可能是个坏人。

顾桑桑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会引起不适。

毕竟，全院应该都知道，杜睿睿的病，没有大夫治得好，现在她却当着人家的面说能治，不相当于打人家的脸么？

所以，她也没接话，只是一下子拉了江茯苓的手臂，就直接给人拖走了……

医院里到处是人，说什么都可能被听见。

所以，顾桑桑拉着人到了走廊的尽头处后，顺手就设了个结界，这样，她和江茯苓的对话，就没有人能听得见了。

江茯苓这时也很急：“桑桑，你真的能治那孩子？没开玩笑吗？”

顾桑桑：“你看我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江茯苓：“那他到底是什么病啊？”

顾桑桑说：“没病……”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江茯苓指定翻她一白眼，但是顾桑桑说的，她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且还多问了一句：“所以，那孩子真的是中邪了才这样的？可是，什么中邪这么厉害，还脱皮啊？”

顾桑桑：“不是中邪，是那孩子的身体里面，可能有只妖……”

江茯苓：“所以，他是被妖物缠上了？？”

顾桑桑：“你听说过夔牛吗？”

江茯苓：“夔牛？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那种神兽夔牛吗？”

顾桑桑：“对。”

江茯苓：“可是，夔牛附体后，竟这么痛苦吗？那我看我师父……就挺好的呀！甚至还用自身的强体质，让龙涛的身体也变得好多了呢！”

顾桑桑摇头，解释道：“不一样的，《绎史》卷5引《黄帝内传》 ：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