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李二，好样的

所有人都只是紧握拳头，骨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绷起。

愤怒就像一股无形的烈火，在每个人的胸膛里燃烧，却被硬生生压制着。

ICU门口，一片死寂。

徐叔站在最前面，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里面的李二。

ICU的病房里，刺眼的白炽灯光照得整间屋子惨白，病床上的李二浑身缠满了纱布，像个被层层包裹起来的木乃伊。

身上插满了各种监护软管，氧气罩覆盖着他脸的一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药水从吊瓶里一滴一滴缓缓流进他的血管。

医生们穿着白色的大褂，戴着口罩，在病床边忙碌着。有人在调试着监护仪的参数，有人俯身检查着李二的反应，还有人低声交谈，语气沉重。

一切都透着冰冷、肃杀，还有生死未卜的未知感。

徐叔沉默地看着，眼神深邃，脸色阴沉得可怕。

头顶的灯光透过厚重的玻璃洒下来，把他半边脸映得发白，另一半却隐没在暗影里，仿佛一尊雕塑般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

病床上的李二，眼皮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的头被纱布层层缠绕，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起来虚弱无比，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似乎连睁开都很吃力。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缓缓转动，穿过层层医疗设备，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直直地对上了徐叔的眼睛。

四目相对。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医生们的声音变得模糊，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被拉得无比悠长，整个空间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

李二的眼里，没有畏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极致的坚定和顽强。

他甚至微微弯了弯眼角——虽然脸上裹满了纱布，看不出具体表情，但那微妙的变化，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在笑。

像是在对徐叔说——

“徐叔，你看我有种吧？”

“我没让您失望。”

徐叔的眼神猛地一颤。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李二，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压回去。

空气，压抑到了极点。

然后，他忽然低声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仿佛有火焰在喉咙里燃烧，字字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徐叔，缓缓地说道：“李二，好样的。”

一句话，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没有人出声。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李二拼尽全力，赌上性命，为了这条线索，几乎死了一回。

他没有让徐叔失望。

他没有让我们失望。

王娟轻轻吸了一口气，攥着我手腕的力道收紧了一些，低声说道：“三哥……”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提醒我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李二，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我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玻璃窗里的那道身影。

李二，你撑住。

这笔账，我们会替你讨回来。

走廊里，空气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ICU病房里的李二还在与死神较劲，而我们只能隔着这层玻璃，眼睁睁地看着。

这笔账，必须讨回来！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我皱起眉，转头看去——

徐叔的手下，正搀扶着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走来。

两人衣着朴素，老态龙钟，男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女人则用一块旧得发黄的头巾包着头发，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

他们的脚步蹒跚，眼眶早已红肿，脸上布满了泪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是李二的父母。

王娟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三哥……李二的爸妈来了……”

我没有说话，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李二在外头拼命，可他的父母，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着别人搀扶着来医院。

徐叔看到他们，神色微微一沉，快步迎了上去。

李二的母亲一见到徐叔，眼泪顿时如同决堤般涌了出来，她颤抖着伸出双手，声音嘶哑而绝望：“徐……徐兄弟啊……我家李二，他……他咋样了？”

她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撕扯着人的心脏。

她的手甚至没能抓住徐叔的胳膊，而是直接软倒在地上，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那身体的颤抖，根本骗不了任何人。

李二的父亲站在一旁，嘴唇颤抖，老眼浑浊，一只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像是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倒下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低吟，最终只憋出一句话：“徐兄弟……李二……他……”

徐叔蹲下身，轻轻扶住李二母亲的肩膀，语气低沉却坚定：“婶儿，李二还在抢救，他撑得住。”

李二母亲浑身一颤，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徐叔，嘴巴动了几下，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徐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缓缓道：“他命硬，是舍不得你们老两口的，舍不得的……”

李二的父亲喉咙哽住了，死死地闭上眼，眼角滑落两行浑浊的泪。

我走上前，轻声说道：“伯父，婶儿，李二不会有事的。”

我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压抑着的力量。

李二母亲抬起头，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声音带着祈求：“小三啊……我家李二，他会不会……会不会……”

她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像是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真的。

我感觉到她的手很凉，手指枯瘦，布满了皱纹，像是一块薄薄的树皮，可她的力气却出奇地大，抓得我的手生疼。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心里的憋闷，声音低哑：“婶儿，您放心，李二一定会撑过去的。”

王娟在旁边轻轻拉住了李二母亲的另一只手，低声安慰道：“婶儿，您别太担心，医生们都还在抢救呢，李二他福大命大，一定会醒过来的。”

李二母亲哭得肩膀直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整个走廊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徐叔抬头，看了一眼ICU病房里的李二，眼神幽深，缓缓说道：“李二的命，不会交代在这。”

他这句话，像是一种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