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个死者出现的时候。

我友情提醒警察：“记得验一下他胃里的那根断指。”

警察防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他肚子里有很根断指，你的小说里可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笑，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胃里的断指是下一个死者的。

1.

警察上门找我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毕竟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死亡小说”事件。

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各种猜测都有，什么模仿杀人，作者真人真事改编。

更离谱的是有人说这是灵异事件，说我养小鬼吸取了这几人的灵气，小说才会火起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早死了，我不过是挂名而已。

只是我没想到，警察找我的速度会这么慢。

我将泡好的茶端到两位警官的面前，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孙警官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转头看了看紧闭的窗帘。

“方便开一下么，我写东西看不清楚。”

我耸耸肩，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让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我都想不起多久没见到这么强烈的阳光了。

问题无非就是那几个。

几名死者我认识么，什么关系，他们死的时候我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我一一作答后，反口问道：“死了三个人后，你们才找到我，这个速度是不是有点慢了？”

孙警官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后唰唰唰地继续写着。

“怎么，你是在炫耀你的作案很完美吗？”

她白皙的小脸上有着被阳光直射后的红晕，我嗤笑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平时连杀鸡都不敢，我怎么会杀人。”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应该早点找到我，证明我的清白。”

“不然那些读者快要找到我家来了，你瞅瞅，那堆快递都是他们寄来的。”

孙警官示意一旁的小警察去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异常后，就准备离开了。

“等下。”我喊住孙警官。

“按照书里的情节，今晚的第四个死者就要出现了，你要不要……派人来看着我，证明我的清白。”

2.

许是被我这挑衅的样子惹怒，孙警官留下了跟他一起同来的小王。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将窗帘拉死，这才是我喜欢的感觉，坐在电脑面前继续写文。

小王警官在房间里溜达了几圈后。

好奇地看着我电脑上的东西：“你这些灵感来自哪里？”

我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拿起一根烟。

“来自死去的那些人啊。”

话音刚落，小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开玩笑的，不过你过来看。”

他走进我的身边，我滑动了下鼠标找到了描写第四个死者死去的句子读了出来。

“孙剑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凉了个彻底，从30楼跳下来，摔成了一摊肉泥。打个赌么王警官，今晚的死者会摔死哦。”

说完，我继续吸着烟，眯缝着眼码起了字。

安静诡异的房间内除了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小王警官紧张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小说里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七点。

担心我会去作案的王警官，连买饭都不许我去，点的外卖。

上厕所的时候，也要开着门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我看着电脑上的时间，七点半的时候，小王接了通电话，脸色惨白。

“没，我一直看着他呢，真的，连上厕所我都看着，他没有离开。人，是摔死的吗？”

挂断电话后，小王脸色苍白地瘫坐在沙发上。

“是摔死的，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小王警官冲到我面前，愤怒地发问，我不用问，这就是个新手警察。

我冷笑几声：“我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么。”

“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灵异事件吧，或许我真的养了小鬼，你不知道自从开始死人，我这篇小说收益比之前翻了好几倍呢。”

我贴着小王警官的脸，小声地说着。

“对了，你提醒孙警官记得验一下他胃里的断指，啧，不过那么高摔下来应该都是肉泥了吧，仔细找找啊。”

小王警官几乎一秒钟冲到我的电脑前，扒拉着小说，随后给孙警官打了个电话。

这时，我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还满意吗？”

我看过后，选择了删除。

孙警官上门的时候，我正吃着外卖。

她将外卖推到一边，冷冷地问我：“你怎么知道死者的肚子里有一根断指，你的小说里可没有这一点。”

看见她急眼，我将嘴巴里的骨头吐在地上。

“可能是死者跟我心有灵犀吧，毕竟他是我同学。”

随后靠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对了，断指是下一个死者的，你现在去查身份还来得及哦。”

然而我的书里，还没有第五个死者。

3.

隔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门被敲得“哐哐”作响。

我睡眼惺忪地揉着鸡窝头走出去，是孙警官和小王警官。

他们手里抱着一叠资料，大喘着气走了进来。

孙警官昂着头，猩红的双眼，快掉到嘴边的黑眼袋，足以证明她彻夜未眠。

“我查到了很多资料，十年前，松花镇有个女生自杀了，叫林白芷。”

我倒水的手抖了一下，随机恢复了正常，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所以呢，大早上的来给我讲故事么？”

孙警官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茶几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生的照片。

她扎着双马尾，穿着白衬衣，笑颜如花。

照片已经泛起了黄边。

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青筋四起。

孙警官抬眼看了看我，继续说着。

“十年前，林白芷一段被人侵犯的视频发到了网上，那时候的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但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她。”

“她去警察局报警，说自己是被侵犯的，但时间太久了，而且视频上没看到她反抗的过程，案子难度很大，没过几天，林白芷就跳楼自杀了……”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孙警官的话：“所以呢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你，她，四个死者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而且同一个班，所以你是在帮她复仇。”

“你小说的主人公也是因为被侵犯而复仇，林白芷也是被侵犯而自杀的，”

我冷笑了一声，晃动了手中的玻璃杯，茶叶有规律地转了起来。

“谁说这小说是我写的，这是我捡来的，我不过是负责把它打在电脑上，我没钱，想要钱花，谁知道这小说居然真的火了。”

说着起身去卧室拿了叠钉在一起的纸张，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小说。

“看看吧，我不过是改了几个地名罢了。”

4.

原本斗志昂扬的孙警官颓废地坐在沙发上，双眼呆滞地望着我。

只几秒，又回到了刚才的样子。

她拿起那本小说的原稿，翻阅了几张。

之后便将资料一并拿了起来，四寸的照片顺着掉在了地上，我一脚踢进了桌底。

孙警官走到门口，猛地回了身，表情严肃。

“如果你真的是为她报仇，我希望走正确的途径，还有，我会想办法重新调查她的案子。”

送走孙警官，我急忙关上了门。

冲去洗手间，用肥皂清洗了好几遍手，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蹲下，颤抖着拿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好像在笑着跟我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放声大哭了出来。

冷静过来，我一遍遍地摩挲着照片上的她，这张照片还是我陪她一起去拍的。

孙警官说得没错，我是为她报仇。

我也没有撒谎，这本小说，确实不是我写的。

在这本小说的最后一页，有她亲笔字迹。

“如果我要复仇，我一定会用这些方式，但我没机会了，这个世界根本没人信我，也没人爱我。”

林白芷，林白芷。

我一遍遍呢喃着这个名字，我不仅仅是为了帮她报仇，也是为了赎罪。

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被侵犯，更不会自杀。

那天是周五，天空灰蒙蒙的，上完最后一节课，同寝室的梁泽约我一起去喝酒。

他是个小富二代，平日里就爱花天酒地。

我一再拒绝，他却拿年底的奖学金威胁我。

那个年代，有钱有势的大佬随便几句话，我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穷学生就得倒霉。

无奈，我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去的是当时最火的KTV，他们不停地灌我酒。

我不喝就开始威胁我，最后到底喝了多少我也不清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在学校门外的草丛里。

接连好几天我都没见过白芷，不管我怎么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她都不接，不回。

直到那段视频在校内网爆了出来，她眼神迷离地躺在地上，身上还有个没有露脸的男人。

不知道谁将这个视频在镇上传播了出来，一时间，人人看她都戴着有色眼镜。

我发疯般地去她家，可是她的父母不让我见她。

再见到，就是她的尸体。

5.

敲门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抹掉了脸上残留的泪水。

是定好的花，今天是她的忌日。

整整死去了十年，而我终于帮她完成了心愿。

我将花放在了她的墓前，墓碑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我将酒倒满，浇在了她的墓前。

“芝芝，我帮你报仇了，就按照你想要的方法，你是不是也很好奇，那几个杂种死之前的样子，我今天就讲给你听。”

当初她去报警，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说了自己猥亵，当警察一脸心疼地看着她说出那句。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我们无从取证，而且视频证据对你极其不利”的时候。

她笑了笑深深鞠了一躬就离开了，甚至连那几个人渣的名字都没说出来。

半年前，我去她的老家，叔叔阿姨在出了那件事后，离开了本地。

收拾她房间的时候，我在床铺下面发现了这本被塑料袋包裹着的小说。

看完后，我久久难以释怀。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芝芝藏起来的手机。

因为是自杀案，当初警察没有立案，因此手机没有被人收走。

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重新将这个手机打开。

里面的内容，却让我大吃一惊。

因为在她出事的那天晚上十点半。

我曾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约她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见面。

而她出事的地点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