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只是去上节课的时间，宿舍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雪儿的死被压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手脚？”关知质问。

我摊了摊手：“我能做什么手脚，我也没想到许雪儿会死。”

关知对我充满了戒备。

“你没做手脚为什么你没事，许雪儿却死了？”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许雪儿会死，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摆脱闫薇的好时机。”

我重新拿出那袋坟前土，目光闪烁。

“我来之前闫薇对你没少下狠手吧？你脖子的疤是闫薇给你烫的，因为这个疤，哪怕是夏天你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后来我转学来了，你就跟着许雪儿成了帮凶，你用欺负别人让自己摆脱受害者的身份。”

关知慌乱地别开脸，退后两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想参与这些。我只想活下去，抱歉。”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脚步凌乱，好似背后有人追赶。

我没追她，回了宿舍吃药。

我原本也很瘦，后来因为吃激素药，迅速发胖。

从一天胖一斤，变成一天胖三斤、五斤……

短短几个月时间我重了五六十斤。

出院后我就被家里人转到了这所学校。

开启了这噩梦般的上学生活。

刚进宿舍的第一天，闫薇说我太胖了，挤到她了，又打又踹地将我教训了一顿。

第二天，我打算跟老师反馈，却发现她是校长的女儿。

在这个学校里，她说了算。

第三天，她说我在宿舍让空气都浑浊了，将我关到卫生间，关了一天一夜。

我终于是忍不住了，我想报警。

关知看出来了，她告诉我，这是没用的。

因为打了报警电话后，警方会第一时间联系校方。

所以不但不会成功，还会过得更惨。

就这样，我放弃了挣扎。

我也和家里人沟通过，想要转校。

但是父母只会让我好好学习。

死肥婆吗？

我也觉得，现在的我难看死了。

活该被欺负。

我真垃圾啊。

后来，我掰着手指过日子。

只要再过一年，我就能出了这个囚笼。

但现在，我不想这么轻易地出去了。

我想，让她们陪我一起葬送在这所地狱。

6.

闫薇反应过来了。

还没到晚上，她就带了几个小妹将关知和我绑到了卫生间。

她狠狠地将我的头按进水池：“死肥婆，你陷害我？”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朝我涌来，我没有半点挣扎。

因为挣扎并没有什么用。

在意识溃散的那一刻，闫薇将我提了起来。

我呛了好几口水，嗓子火辣辣地疼。

“我真的不知道，要是吃了坟前土会死人，我早就死了。”

闫薇被我唬住，冷嗤一声：“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许雪儿的事，跟我无关。”

说完她给旁边的小妹使了一个眼色。

关知就被拖了上来。

闫薇踩着她的脸威胁：“要是有人问许雪儿的事情，你知道怎么说的吧？”

“知道，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两个的识趣令闫薇很满意，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了起来。

抽到最后，她将烟蒂往关知身上按。

在关知的惨叫声中，她狠狠地掐着我的下巴。

“要是许雪儿的事情跟我扯上任何关系，我绝对饶不了你，懂吗？”

我装作吓傻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番警告过后，她总算放过了我们，带着人出去了。

我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腿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

还没等我站稳，关知又将我拽了下去。

“许雪儿的事情绝对是你做的！”

我舔了舔唇，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回来：“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同闫薇说？”

关知没应声，只是呆呆的趴在地上。

背上被烫伤的伤口像是熟了那般冒着一丝丝烟。

我重新站直身子，替她补了下一句。

“因为你害怕我被闫薇弄死，这样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所以，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确定不跟我合作吗？”

7.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晚闫薇没回宿舍。

许雪儿的事情，让她有些收敛。

白天警告完我们之后，她直接请假了。

也对，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没人想待在一个死过人的宿舍。

这一下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瞳孔猛然收缩，不停地啃食着手指。

冷静冷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现在怎么办？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关知有些崩溃的来回踱步。

我没接话，只是趁着关知没注意，又吞了一把药。

晚上，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了就没事……睡着了就没事……

大不了就掉十斤肉。

我一百五十斤的体重，我掉得起。

不能慌，不能慌。

随着自我的洗脑，我终于是冷静下来睡了过去。

夜里，我是疼醒的。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无法忍受。

就像有千万只蚂蚁我的身体上，不停地啃咬吸食。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像是被大山压住。

我的头很沉，眼皮子也睁不开。

它来找我了，那只鬼来找我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啊？

我明明吃了药，我的血肉质量肯定比关知差。

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许雪儿会把自己活活掐死，这太痛了。

那晚我活下来，真的是一场侥幸。

我不知道这种疼痛还要持续多久，但我很清楚，我不能再睡了。

否则，我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直接成为一具尸体。

我紧紧攥住拳头，指尖戳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往外冒。

我咬着牙拼命地挣扎着。

终于，我猛地睁开眼。

睁眼的那刹那，我看到了一双阴冷而可怖的眸子，像是野兽般盯着我。

这只鬼随着我们的供奉，已经开始有血肉了。

“你竟然醒了啊？”

熟悉的女声令我汗毛竖立。

无数种猜想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我床前的关知。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下去。”

“唐又槐，你真命大。”

8.

这一刻，我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昨晚鬼选择了许雪儿，没有选择关知。

“是你发的弹幕告诉我？”

关知没有隐瞒的意思：“是我。”

“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你想利用我的死脱离闫薇的掌控，但你没想到我第一天并没有出事。”

关知点了点头：“好在最后还是达到了效果。”

“虽然这跟我想得有些不同，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至少有几个月不会再来这个宿舍，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我狠狠咬了咬舌尖。

“但你也吃了坟前土，要是我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关知却嗤笑了一声。

“可我并没有吃坟前土啊，我早有准备。你们看到我吃的，只是普通的土哦。”

我也学着关知的样子，冷笑起来。

“你要是真没吃的话，你又怎么能看到供奉的主人呢？你真的没吃吗？”

我的话说完，寝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没有在意关知的沉默，吃力的挣扎着，继续劝说她。

“无论你吃得多还是少，你只要吃了，你就会成为供奉者。”

“所以我死了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但只要你帮我度过这一晚，我有办法把闫薇骗回来。”

“只需要将闫薇作为贡品，至少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后面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啊。”

“这只鬼已经有躯体了，只要再供奉一位，说不定就结束了。”

我总结道：“这样是最保险的，哪怕闫薇一个人不够，你也还有我挡着。”

“但要是只留你一个人……”

关知没应声，但我知道她被我说服了。

她割破了手腕，用鲜血吸引了不停啃食我的鬼。

他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转移了目标，开始向关知索要。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一刻我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所以，关知一开始没有被鬼当做目标，是因为她与坟主人的连接不够。

她吃的坟前土肯定不多。

只要让她吃下足够的量，最后活下来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在她的帮助下，我苟延残喘地度过了今晚。

第二天爬起来，我称了一下体重。

一百二十斤。

这是一个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的体重。

一晚上三十斤，太夸张了。

镜子里映照着我的脸，苍白，无力。

眼眶凹陷，皮肉耷拉着，像是一个被掏空的病患。

关知的状态也不好，她恶狠狠的盯着我。

“你说的让闫薇回来的办法是什么？”

“让她回来找我们算账。”

关知不敢置信的看向我：“你疯了？”

我将手机推到她的面前，界面上正是闫薇一直在直播的那个平台。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抢她的风头，抢她的功劳，只要我们拍视频发上去，她肯定会回来的。”

说完我已经点开了手机，我将镜头对着称。

学着闫薇的语气，夸张地渲染。

“天呐，一晚上三十斤啊！直接从一百五十斤瘦到一百二十斤了。”

我收起手机，看向关知。

“去吃饭吗？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地吃饭了。”

关知抿了抿唇，同我一起出去。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闫薇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我们还在教室上课。

她当着老师的面将我扯出了教室，嘴里骂骂咧咧的。

“死肥婆，你竟然敢盗我的号？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拦下她要抽我的手。

“薇姐，我是在帮你继续运营账号，而且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期的内容，就等你回来呢。”

她有些狐疑。

“什么内容？”

我没直接说，还是诱惑她。

“绝对会让你火爆全网的内容，这次你一定能更火。”

闫薇有些飘飘然，她拍拍我的肩膀。

“我火了，你就是头号功臣。”

我低着头，笑得有些疯狂。

闫薇，这次我一定不会输。

9.

闫薇被我们绑了。

她一进门，埋伏好的关知就按倒了她。

我们用床单将她捆了起来。

“好啊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我要弄死你们！”

闫薇被气得不轻，一直在放狠话。

我捏着她的手机：“你放心，我说过让你火，就一定会让你火遍全网的。”

说完，我干脆拿起一旁的扫把，直接将她敲晕。

语气冰冷：“至于现在，你就先睡会吧。”

就在这时，关知突然出声。

“怎么会这样……”

我转身看向她，她手里提着坟前土的那个袋子。

“坟前土，没了。”

我勾了勾唇，眼神放空。

“关知，你在说什么？什么坟前土，我怎么没听过。”

关知的动作顿住，我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僵硬。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她不相信地往袋子里翻，整个手都是抖的。

“关知，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她冲到我的跟前拽着我的衣领。

“怎么可能没有坟前土，你在装什么？那你是怎么从一百六十斤到一百二十斤的？”

我看着她的眼神无辜又诧异。

“减肥药啊，闫薇不是买了一个减肥药给我测评吗？”

说着我走到了桌前，翻出了一盒药递过去。

“你看，就是这个减肥药。”

“不可能，这不可能！”关知眼眶涨红。

“那许雪儿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坟前土，没有鬼，许雪儿又怎么会死呢？”

我叹了口气：“许雪儿，她是自杀呀。”

“她受不了闫薇的压迫，自杀了。”

我指着被捆住的闫薇：“她一直霸凌我们三个，直到许雪儿死了，我和你打算反抗。”

“所以我们绑了她，打算为雪儿报仇啊。”

“够了！”

关知怒吼了一声，她猛的推开我，夺走我手里的手机。

“视频，有视频，之前闫薇录制了视频的。”

她翻到了那段爆红的视频，举到了我面前。

“你看，你别想骗……”她说的话顿住，难以置信地重新看向手机。

正在播放的视频里，闫薇嗲里嗲气的嗓音正在说着：

“各位观众老爷，今日测评的减肥药已经吃掉啦，究竟能不能成功减肥呢？一键三连，让我们……”

我耸了耸肩，在关知呆滞的眼神中拿回了手机。

“关知，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

终于，关知忍不住了。

她嘶吼着拿起了桌上的那盒减肥药，强行往闫薇嘴里塞去。

“我不信，这个肯定就是，一定是你骗我。”

“我要她死。”

“我要她死啊！”

我没有阻止关知，而是退后几步，用闫薇的账号开启了直播。

我将镜头对准了两个人。

因为这几期的视频，闫薇的账号粉丝数已经上来了。

也成功得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一开播，就有不少粉丝涌入。

在看到人数差不多后，我开始向直播间的粉丝求助。

“有没有人可以帮忙报警？我的室友因为霸凌，疯了。”

我的声音很慌乱：“我拦不住她，我不敢上去……”

在我的解说下，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

“你快躲起来，别伤害到你。”

“听说是被霸凌久了，终于崛起开始反抗了。”

“这种人死了算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

关知停下来了，她丢下了药，满意的看着浑身抽搐的闫薇。

她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看啊，鬼来了，鬼来找她讨肉来了。”

她歪着头，悠悠地看向镜头。

“你们看到了吗？有一只鬼，一只我们供奉的鬼，他来了，他正趴在闫薇的身上呢。”

“他一口一口地啃食着她身上的肉，他会把她全部吃掉，全部都吃掉哦。”

10.

警察赶到的时候，闫薇已经死了。

关知因为精神不正常被送去了医院。

我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直播的手机被交了上去。

审讯我的，是一男一女两位警官。

男警负责问话：“唐同学，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实讲述。”

我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努力地回想。

“一开始是闫薇在网上看到了一款减肥药，她为了做测评账号，就让我吃。”

“她为了达到效果，不让我吃饭。”

“到了第二天，不……视频里的第二天，其实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看到我瘦了十斤，她就让其他两个室友也吃。”

说到这女警接了个问题：“许雪儿这么瘦，为什么要吃减肥药？”

我浑身一抖，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是闫薇说她在做账号，需要看不同体重对这款药的反应。”

“而且我们一贯没法反抗她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女警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我继续。

“我们也没想到许雪儿竟然会死，这只是一款减肥药，最多没有作用，完全想不到……”

男警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解释了几句。

“这个药是违规药，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受骗，成分比例有问题。”

“并且吃多了会出现神经衰弱。”

说到这他顿住，继续问话。

“但许雪儿为什么会把自己掐死？当天晚上你们没有听到动静吗？”

我低头思考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许雪儿一直在喊有鬼有鬼。”

“难道是这个原因，她是被吓死的吗？”

两位警官对视了一下，记下了这点。

“后来呢？”

“后来，闫薇怕我们将许雪儿的事情说出去，对我们的霸凌越发厉害。”

“之前我们虽然一直被她暴力，但这次真的很疼，而且许雪儿的死刺激到了关知。”

我满脸都是懊悔：“要是我拦住关知就好了，都怪我……”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怕出事，直接开了直播求助。”

男警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报警。”

我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报警，我们自己报警从来就没成功过。”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时候，事情闹大了，别人才会相信。”

他被我噎住，没再继续追问。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两位警官收起本子，站了起来。

“那今天的笔录就到这里，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找你。”

其中女警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放心，这次的校园霸凌事件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们会联系你的父母给你转学，不要怕。”

我咬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出了警局后，我一改可怜的模样，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今天的太阳好像格外的好，天也格外的蓝。

11。

我去探望了关知，她看见我好像很开心。

她拉着我，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袋子。

“你看，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坟前土。吃了她你就能减肥哦！”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护工就冲了上来将袋子抢走。

“关知！你又到处乱挖，这就是地里随处可见的土，脏不脏。”

她训完，冲我笑了一下，又重新去忙了。

我摸了摸关知的头发：“你在这开心吗？”

关知怔了怔，随即笑起来：“在这里，没有痛痛！”

那天，我邀请关知吃饭，趁机给她加了药。

所以，在我的刺激下，成功地疯了。

但只要好好地调养，她就能恢复正常。

离开的时候，医院的大屏上正在滚动着新闻。

近日，一家无良厂家售卖三无减肥药，为了达到宣传效果，分成极其不安全。

食用过多轻则失眠，幻听，幻想。

重则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以至死亡。

还请各位谨慎买药，对症下药，切勿滥用药。

我摸出新买的手机，点进一个不知名的网站，登录账号。

显示的是商家账号。

商品数1，购买1。

产品名：“坟前土”

好评也有一条。

“店主供奉的肉很好吃，五星好评。”

这时，叮咚一声响起。

我点进聊天界面，是有新顾客来了。

她问：“这个土真的有用吗？”

我敲了几下屏幕，回复她。

“看你想怎么用。”

对面显示一直在输入中，过了很久她才回。

“我有一个老师，他一直占我便宜，还威胁我不能说出去……”

我消息回得很快。

“当然可以，留下地址，马上发货。”

我收起手机，换了个方向继续赶路。

作恶多端的人，只配当贡品，不配当人。

所以又要有新的贡品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