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安，我会永远爱你……」

在即将吻上我的时候，霍邱重复个不停。

可下一秒，将军府被破门而入。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寡不敌众，霍邱很快被俘。

连同着霍家上下一百零八人。

当朝太傅万屿高高在上，薄唇一张一合便是几十条人命。

「奉陛下口谕，霍家谋反，罪无可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不可能的，陛下一定是被小人蒙骗了，霍家满门忠烈，我夫君忠肝义胆，至今还为大越朝驻守边疆，数年不曾回京，怎可能谋反呢？邱儿，你快说句话啊！」

顶着霍母满含期许，又绝望的目光，霍邱张了张嘴，「我同宁平安尚未礼成，她……不是我霍家的人，还请太傅放她离开！」

霍邱弯下脊梁，朝万屿行了个大礼。

闻言，霍母瞬间瘫软在地，气得活生生吐出一口血，「逆子，逆子啊……妖女！你不得好死！」

我跪在地上，置若罔闻。

接收到万屿的眼神后，我淡定地提起衣角，站在霍邱面前。

一字一句地说，「我，确实不是，霍家的人……」

霍邱猛地抬头，眼神破碎，似是想问我为什么。

可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就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霍家已经打算谋反了，却还是会为了一道口令，一封家书，一点点锦上添花的荣耀，就那么容易地挥刀虐杀我族上百人。

我默不作声地站到万屿身侧，这便是我的答案。

霍邱自嘲地笑了，越笑越大声，最后猛地收声，不死心地看向我，「你可曾，爱过我？」

我想，如果我有过一点点的爱他，便会一开始就拿刀抹了他的脖子，亦或者是用簪子刺进他的心脏。

闻着迎春花的香味，我轻蔑地笑了笑，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邱笑得疯癫，最后含着泪用自己的佩剑自裁了。

他一死，我的周身便多了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

气运女一族，如若得到男子的真心后，践踏它，便会多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毕竟人是视觉动物。

一眼便爱上我族女子的男人太多，不能什么垃圾都往上凑，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为好。

霍母抱着儿子的尸身，痛哭流涕，大骂我是个妖女。

祸害他霍家满门忠烈，必定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我掏了掏耳朵，「难道你没有想过……霍邱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

霍母傻眼了。

她眼中的霍家是国之栋梁，忠骨之臣。

但她想不到的是，在霍邱父子眼里，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此等大事是绝不可能告诉她的。

霍家确有谋逆之心。

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让他们的计划还未开始就被扼杀罢了。

霍家人死绝后，我乖巧地站在万屿身边，等待他履行承诺。

11

即使在霍邱随便，我也从未有过片刻懈怠与放松。

入京都时，我便听到有说书人再讲妖女降世的故事。

所以我一出门便直奔京都最大的酒楼──天下第一楼。

「传闻中，精怪最爱看血腥的场面，便有一狐狸精化作美貌的女子四处留情，挑逗男子，引起民乱，致使民不聊生，后有一帝王，不忍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便以己为饵，猎杀妖女大肆捕杀其同类，至此天下太平，妖女销声匿迹。」

「但谁曾想，时过境迁，妖女不甘心，妄想卷土重来，幸得当今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幸得仙人相助，这才化解了此等灾难……」

我差点没忍住吐出一口唾沫。

这人当真是信口开河，好不要脸！

男子多情便是风流，换作女子多情，便就成了妖女？

更何况，我气运女一族是受上天眷顾的神女，什么时候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就在我气血翻涌，怒火中烧时，隔壁包房突然传来一道不寻常的声音。

「妖女之论务必要深入人心，让全天下百姓都知道。」

「太傅，那宫里？」

「我的话你听不明白？」

……

皇帝小儿是害我一族惨死的主谋，那这些流言蜚语幕后之人就是帮凶。

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我装作不小心闯进这「太傅」的包房里，梨花带雨，衣衫散落地跪在地上哭诉，「求贵人救民女一命……」

若说霍邱只是不好相与，那么万屿就是个冰冻子成精。

我都这样求他了，他居然还目不斜视地盯着看台上油腻不堪的说书大爷。

正在我略显尴尬之际，突然想到刚在楼下听到的八卦。

万屿和霍家之间多有嫌隙，水火不容……

「如若贵人不愿相救，与其被霍邱那狂徒污了清白，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算了……」

「霍邱？」

我点头如捣蒜。

但万屿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心不狠，站不稳。

我铆足了劲朝万屿身边的柱子撞去，想着以死明志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万屿是当朝太傅，天下文人表率，必是在意几分名声。

我便赌他不会放任我一头撞死在他面前，堵他会在关键时候拦下我。

没想到的是，我赌输了。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地卸了几分力气，恐怕我就和九泉之下的族人团聚了。

昏倒时，我依稀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

好似是霍邱派来寻我的人。

若是被寻到，一切便都前功尽弃。

我挣扎着爬到万屿脚边，拽着他的衣角。

「求你，救我」

绝望又不甘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之后眼前便是一片昏暗。

12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太傅府了。

万屿卸了在酒楼时的冷若冰霜，眼含歉意地说，「抱歉，是在下擅自揣测姑娘的意图了，才……」

我摇了摇头，「何谈抱歉，是贵人救了民女，民女应该谢谢您才对！」

「姑娘刚才所言，当真？」

「贵人以为？难道我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我挑三拣四地告诉他，霍邱是如何虐杀我的家人，又将我强掳来京城为妾的。

真假参半，容不得他不信。

万屿从一开始的随意听着到后来的眼中寒光乍现。

他看似问我，实则言语中尽是诱惑和引导，要不要为家人报仇，彻底地以绝后患？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听闻霍邱的父亲当年视人命如草芥，仅仅因为一场小小的疫病，便大肆屠戮了一座城的人。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可这小小疫病，根本就没有致命危险。

但看在他战功卓著的份上，当时的陛下便没有计较，甚至还对他大肆嘉奖。

而万屿便是那座城中唯一苟活下来的人。

他和霍家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他要利用我，彻底扳倒霍家。

更是许诺事成之后，予我黄金万两，保我衣食无忧。

我严词拒绝，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送我入宫。

问其缘由，我便说这是我母亲的遗愿。

他说容他考虑一二，不过两天，我就收到了他的准信。

我料定他会同意。

因为我告诉他，若我顺利入宫，那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没有理由拒绝在后宫中安插一个完美的棋子。

但伪君子的话，怎么能信？

万屿比我想象中的，更要无耻百倍。

13

霍家的灭门，我比他计划中做得还要好。

他揽着我的肩膀，眼里满是欣赏，同我咬耳朵，「平安，我后悔答应你，让你入宫了，幸好现在还来得及，不若，你就留在我的身边？」

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这算盘打得啪啪啪响。

留在他的身边？

然后出卖色相，用美貌，用身体，去帮他笼络朝臣吗？

他简直比霍邱还要恶心百倍。

我紧皱着眉头，眼里满是遣倦。

「我也很想留在你的身边，但入宫，是我母亲的遗愿，我不想她在九泉之下对我失望。」

「但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你。」

万屿呆愣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

此刻的他或许在思考，让我在后宫中当棋子，和让我当后院玩物究竟哪一个才能助他更多。

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有一颗我对他死心塌地的心。

我便照搬霍邱曾对我说的话，「万屿，我会永远爱你……」

随后飞快地在他耳后印上一枚吻。

转身跪地朝着宫里来的太监，「民女有要事求见皇上！」

万屿可以堵住我的嘴，将我强行留在他的身边。

但他堵不住在场这么多人的嘴。

意外的是，我的小聪明还挺管用，万屿居然真的一言不发。

临出门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头上耀眼夺目的蝶翅蓝已经变成了晴蓝。

万屿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对我动了心？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14

我顶着比我娘还要明艳的一张脸入了宫。

待见到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的始作俑者时，我的心突然间变得格外的平静。

也不知道哪种死法，才算得上他死得其所。

皇帝惊叹于我的美貌，直言我是天降神女，是大越朝的一大幸事。

当即便封我为贵妃。

从此君王不早朝。

就在第十日的时候，万屿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杀进了我的宫中。

强行将皇帝带去了御书房。

随后便目眦欲裂地看着我。

而我则是一脸委屈地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才来？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看不到我了……」

要不是我想到了最适合万屿的死法，我才不会费功夫和他再此演苦恋情深的戏码。

万屿的怒气无处消散，可温香软玉在怀，他还是揽上了我的肩膀。

「我后悔了……」

我一言不发，呜咽着埋在他的怀里。

「他们说我是妖女，要把我千刀万剐，处以极刑，万屿，我好害怕……」

万屿眼眸深沉，过了一会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有我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但我听说之前皇上只因一句传闻，就杀了上百名女子……」

事到如今，我依旧不解。

气运女一族和万屿向来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利用流言蜚语，干扰圣听，置我们于死地。

万屿犹豫了一瞬，很快便释然，「那些人命不好，该死。」

随即便话头一转，「但你不一样，有我在，旁人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万屿在隐瞒着些什么。

他身后的人又是谁？

我百思不得其解。

15

不知道皇上听了些什么话，居然收了心，近些日子再也没有踏进过我的宫门。

反倒是万屿常会掩人耳目地来我这儿坐一会。

为了揪出真正的幕后之人，我也乐得同他虚与委蛇。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发现传闻果然不能偏信。

什么乐善好施？什么敢为天下之事谋不平……

那些所谓堆砌起来的好名声都是假的。

他一朝枝头陨落，沦为黄泥，走来确实不易，但正因为他走得艰难，便要撕破其他人的伞。

让世人也尝尝他吃过的苦楚。

街头施粥，只是为了收买民心。

好在诬陷，攀咬，陷害世家子弟时，让百姓站在他这一边。

他恨世间权贵，巴不得让所有人陪着曾经的自己一起死。

短短几年，京城世家便在他手里折了大半。

与他有着同等遭遇的人多如牛毛。

他才终于明白，他要的……是权利……

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权利。

每每忘我时，他就会埋在我的臂弯，有些迷茫地问：「平安，我是个坏人吗？」

「但我给百姓施粥，捐钱，他们明明说我是个好人啊……」

我总会昧着良心地说，「你当然是个好人，你做得没错！」

「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眼中只有自己的权势，但你不一样，你的眼中有百姓，你从来没有戕害过无辜百姓，不是吗？」

万屿嘟嘟囔囔地重复着，「没有……戕害无辜百姓吗？」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我一次又一次地肯定着他，让他在短暂的迷茫中找到那个人面兽心的自己。

「平安，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我会──」

我会让他重新陨落到土里，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了解他越多，我便越好奇。

他想包庇的人到底是谁？

皇帝对他唯命是从，朝中更无与他相匹敌的大臣，他背后还能有谁？

16

万屿没能待得太久。

不过托他的福，我容貌更甚于之前。

不过是御花园匆匆一瞥，便又恢复了以前的荣宠。

甚至，宠冠后宫。

皇上力排众议，坚持要立我为后。

谁劝都没用。

劝急了就要动手。

万屿拼死谏言，被砸得头破血流。

其实当不当皇后，我无所谓的。

听了万屿口中的一些大道理。

我倒是对当皇帝有些兴趣……

17

就在朝内外一团糟时，清修已久的皇太后突然回宫了。

皇太后是个传奇人物。

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大越。

治病救人，战场杀敌，绣花拿针……

普天之下就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就像我娘一样，无所不能。

我以为皇太后回宫第一件事会是宣我一见，或是直接赐我一死。

没想到她回宫的那天晚上，原本还有个几年活头的皇帝突然暴毙。

朝堂一片混乱。

皇太后暂理朝政。

压根就没空管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后宫嫔妃皆禁足在自己宫中，无皇太后懿旨不得出，我也不例外。

过了几天后，万屿突然出现在我的宫里。

一句话不说，狠狠地将我搂在怀里，瞧着他头上的天蓝色，我不禁咂了咂嘴。

本来想让他再多活几天的，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却是一个好老师，教给了我许多东西，我还想再多学点什么呢！

但我怎么推也推不开。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便由着他抱吧……

「平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只听见了后半句话。

带我见一个人……

皇上殡天，皇宫戒严，后宫妃嫔无诏不得出，情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我想不明白万屿是怎样来到我面前的。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

但冥冥之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我点了点头。

任由万屿旁若无人地拉着我的手在皇宫中七拐八绕。

直到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佛堂门口停了下来。

「答应我，不管你见到了什么，都不要感到惊讶，这事关着你用不用给先帝陪葬，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好。」

推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纤细的背影。

她虔诚地跪坐在佛像前，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

「微臣见过皇太后，给皇太后请安。」

万屿拽着我跪倒在地。

我不禁诧异，这皇太后保养得也太好了吧，这背影说是三十岁都有人信。

哪像是近百来岁的人？

「起来吧……」

声音嘶哑得很，宛若一只吞了刀片的乌鸦。

我收回视线，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皇太后起身站至我的面前，「抬头，让哀家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可人竟同时勾得了这京都闺阁千金都想嫁的三位男子。」

我慢慢抬头，却在看到眼前人面容的那刻瞬间绷不住了。

这人竟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下颚之处隐隐有着一道黑线。

下一秒，一把匕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抵在了我的脖颈上。

皇太后满眼忌惮地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万屿慌了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她与那些人无关，她是李平安啊……为我大越斩首敌寇数千人，英勇牺牲的李权将军的女儿……」

皇太后眼中放下了些许戒备，「李权的女儿？哀家倒是有那么点印象……」

「李权当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没想到你这个女儿更甚他良多！」

皇太后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匕首，眼中依稀有着陷在回忆中的难以自拔。

跪在地上的我，极力压制心头的恨意，全然忘了万屿对我的称谓，过往种种，似是都在我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传闻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皇太后是我娘……

万屿要包庇的人是眼前人，虐杀我一族的始作俑者也是她……

一切都是她在搞鬼！

我突然想起一个换脸的秘术。

同时剥下自己的脸和旁人的脸，再加以秘药佐之，便可达到换脸的效果。

但此秘术过于残忍，便鲜为人知。

恐怕这也是我们一族被人虐杀的真相。

18

回到我的宫中，万屿才算是松了口气。

「平安，我们总算能在一起了，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了……」

但我只冷冷地看着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已故李权将军的女儿，是霍邱给我的身世。

万屿知道，我并不意外，但他刚刚慌乱之中说的与那些人无关，又是哪些人？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他一脸委屈，伸手想来抱我。

我往后退了两步，眉眼间尽是疏离。

知道了幕后真凶，他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不介意和他撕破脸。

「你听我解释……」

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

原来我早就成了……万屿手里的棋子……

「当初我是奉皇太后之名才如此行事的，这并非我的本愿，我那时见你抱着族人哭，我知道不该留下后患，可偏偏鬼使神差，我没能下得去手。」

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的相见，居然那么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杀了我的族人，特地放过我吗？」

万屿苍白无力地辩解，「我没动手……」

似是为了撇清过往事情与他无关，又或许为了证明他真的是无辜的。

万屿杀人诛心，一句一句地诉说着过往的细节。

他奉皇太后之命屠杀我族，却不想沾染无辜百姓的冤魂，便利用霍邱动手。

在我身上他看到了他曾经的影子，便看着我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他眼前蹦跶。

什么我自以为是地接近，都是他故意为之！

皇帝一定会死，皇太后活不久，他要的是拿着皇太后的懿旨，顺理成章地坐上帝位。

「平安，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知道他有多么的不要脸，才能说出来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我甩开他的手，「你真让我恶心……」

万屿看着被甩开的那只手，突然阴鸷地笑了，不顾我的反抗又拽了上去。

「宁平安，不管怎样，你只会是我的女人，安生等着做我的皇后吧……」

随后便偏执地堵上了我的嘴。

我被禁足了。

万屿每天晚上都会来同我耳鬓厮磨，同我画着美好未来。

他说，君子如屿，安邦定国。

他以后一定会是青史留名的好皇帝，而我也会是美貌无双的皇后，我们定可谱成一段佳话。

但他没有以后了……

19

我用人心替太后造势，散播我娘年轻时候的事迹。

皇太后登基，天必佑我大越的传闻。

人的野心是被胃口撑大的。

她从一开始的只要美色，变得想要染指帝王。

我知她恨我这张脸，便使了秘药让它溃烂生脓。

再臣服于她的脚下，告诉她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哭着说我愿剃度为尼，青灯古佛常伴，求她登基。

她心动了。

民心所向，她的登基大典庄重而盛大。

几乎全天下的百姓都赶了京城，想要分上一些福气。

但她不知道，这天，便是她陨落神坛，为我族人偿命的死期。

我娘曾说换脸一术恶毒邪门，最不能碰的便是菊花。

菊花明心。

心脏了，便是要死了。

我便暗中散播妖婆最喜菊花。

因此，远道而来观礼的百姓都手捧着一束菊花。

就在她荣登高位，尊享万朝来贺时，我撕下身上的锦衣华服，露出里面的丧服，义无反顾地朝她走去。

我怒声质问她，「抢了我娘的名头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死咬着不放？」

她显得有些迷茫，「发什么神经的？你娘是生你难产死的，天下皆知，关我何事？」

「我姓宁，宁平安。」

妖婆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道你怎么如此令朕生厌，原来是那个贱女人生的孽种。」

随后猖狂大笑，「抢？她还不配！」

「我出身世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乃是京中第一贵女，就凭她宁权一个乡野丫头拿什么和我比？」

「不过是个狐狸精罢了，空有一张好皮囊而已，居然还敢和我抢太子哥哥，是她活该！狐狸精都该死，朕这是为民除害！」

「但她这死女人居然敢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怎么可能跑得过我的手掌心？你们一个村子的人都是妖怪，万屿，给我剥下她的脸皮！」

万屿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万屿！」

「臣在。」

皇太后用食指蹭着我的脸，凑在我耳边低声说：「你这死丫头的脸比那死女人好看，我要用你这张脸去登基为皇，哈哈哈～」

我盯着皇太后狰狞的脸，不禁笑出了声。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的狐狸精，那为什么你还心甘情愿地当四不像的黄鼠狼呢，是你不想当狐狸精吗？」

「死丫头，闭嘴，你懂什么？！」

「万屿，快动手啊！你难道忘了你是怎样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吗？」

万屿眼神晦暗，慢慢地接过老妖婆手里的匕首，朝我走过来。

趁妖婆毫无防备，便转身将匕首进她的身上。

邀功似的朝我说，「平安，你看我帮你报仇了，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痴心妄想！」

我一脚踹向他的心口。

若换作一早，我这一脚对他不过是按摩捶背一般，但此刻，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万屿死了。

死不瞑目。

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平安……为什么……

皇太后穿了护身软甲。

万屿的拼死一击，对她而言不过是踉跄了几步。

反应过来后使劲地踹了万屿几脚，叫嚣着，该死的狗奴才，真是该死，死得好……

随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瘫软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来人，来人啊！」

我耸了耸肩，「你不耻我们以色事人，为什么还偷我娘的脸自欺欺人呢？」

「到头来，还是你技不如人，不仅相貌输了，做人也输了。」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在了原地。

任凭妖婆呼喊着，却无一人真的敢上前来。

因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引以为傲的脸，我娘的脸，竟沿着那道黑线一点点地脱落……

直至在众人的注视下，完全掉落在地上。

原本大权在握，张狂至极的妖婆瞬间变成了一个没脸的怪物。

我抚着肚子站着怪物的身侧，「本宫身怀龙子，先帝托梦，皇太后被妖邪上身，杀害先帝，还意图祸乱我大越。」

「谁愿随本宫一起，匡社稷，诛妖邪？」

从一言不发到异口同声。

「匡社稷，诛妖邪！！！」

先帝走前，立下了立我为后的诏书。

我留了妖婆一线生机，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她一口气。

既然她那么爱我族人的脸，我便满足她。

特地找了大手大脚的宫人每隔一刻钟就给她换一张脸。

还拿盐水辣椒水佐之。

她不知搞了什么鬼，生命力极其顽强。

硬是扛了七八年才死。

前朝的大臣开始并不同意我临朝称制，但后宫嫔妃三千。

如若他们不答应我，他们的亲生女儿就要给先帝陪葬。

在前朝后宫的大力支持下我登基为帝。

万屿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皇太后，以下犯上，罪不容诛，死后被挂在城门口鞭尸。

一生活到头成了个笑话。

随后我又遣言官一一记录万屿和皇太后的罪行，百姓传录，让他们遗臭万年，永为人唾。

气运女自己的气运与自身的美貌所挂钩。

而我登基为帝后，整个大越的气运便同我息息相关。

我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广开女学，减徭役轻赋税，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

我不喜奢靡，粗衣布服，一辈子只别一根莲花银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