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敌舰队
书名:都铎·王朝作者名:琳达·德·莱尔本章字数:2892更新时间:2024-06-11 11:15:18
“国王和他的无敌舰队已经成了笑话。”教宗向罗马的威尼斯使节表示。玛丽被处死五个月后,出兵英格兰的腓力二世得到了教宗的支持——不仅是道义上的,也有资金上的。但到了1588年新年时,教宗已经认定腓力二世征服伊丽莎白一世治下小小岛国的计划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腓力二世一次又一次延期,迟迟不出兵,而教宗发现自己反倒钦佩起敢于迎战腓力二世的伊丽莎白一世来。“这女人要是个天主教徒该多好,我们必会爱她甚于爱其他君主,因为她能力非凡。”他叹了口气。玛丽既死,腓力二世便可以凭着冈特的约翰之后的身份亲自索要英格兰王位了。1527年洗劫过罗马城的男人之子未来的权力还会更大:这并非什么令教宗心情愉快的图景。
1588年春天到了,腓力二世又来要钱,但被教宗拒绝:他不愿再多出一分钱,除非腓力二世先出兵实现推翻伊丽莎白一世的目标。教宗还宣称,自己有“强烈的预感”,这目标实现不了。尽管如此,5月30日,无敌舰队还是起航了。载着1.8万余人的130艘军舰从里斯本出发,进军英格兰。按照计划,无敌舰队会到荷兰同帕尔马公爵的军队会合,而帕尔马公爵的军队会成为进攻的主力。8月7日,舰队排成完美的新月队形抵达加来,旌旗招展的军舰仿佛一座座橡木城堡。然而,此景虽然壮观,木制船身却令其极为怕火,当英格兰舰队的8艘火炮船开入这片木头堡垒之间时,西班牙人的阵势开始乱了。接着,火炮隆隆,炮弹射向舰队。
英格兰人于8月8日早上8点开始炮轰,一直到晚上7点仍未停火,而此时无敌舰队已经“在预备撤退”。一位名叫库埃利亚的西班牙舰长报告称,他的“圣佩德罗号”军舰,已经千疮百孔,有炮轰的大洞,也有不那么明显的枪弹孔,水也正不断地从孔洞里涌进来。风把他们朝北面推去,“我不知道能怎么说——敌军的舰队穷追猛打,要把我们赶出他们的国家”,他写道。
西班牙舰队继续北上。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一世乘着游艇从圣詹姆斯宫来到格雷夫森德。她知道无敌舰队已经受到重创,敌军也在英格兰的炮轰之下死伤惨重。但战斗还没有结束,而当“衣着华美、装扮富丽”的伊丽莎白一世在西蒂尔伯里下船,预备检阅军队时,她迎来了自己在位期间决定性的一刻。
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大场面是伊丽莎白一世需要慎之又慎的。对这一时期的英格兰人而言,女人打仗是违背自然的,就像狗能说话或孩子生下来长着牛头差不多。不过,她姐姐玛丽一世已经相当出色地完成过一次阅兵任务了。1553年7月20日,已经做好准备要从篡位的简·格雷手中夺回王冠的玛丽一世骑着马“出了弗拉姆灵厄姆庄园城堡,要召集并检阅最出色、最忠心的军队”。当时有人描述道,玛丽一世的士兵们立正排成一列,“旌帜展开,军旗竖起”。她身骑白马,见她走近,人们纷纷跪下。来到队伍面前时,玛丽一世的马惊了,于是她下马,一面走,一面同士兵们挨个讲话。此刻伊丽莎白一世骑马经过她的军队,“她忠心的士兵,不论贵贱,纷纷跪下来”。她的马比姐姐的表现好些。伊丽莎白一世得以一直骑在马上,当看见远处山坡上的大部队时,“她在马上坐直身子,挥着高贵的手……将帽上的羽饰抛出去”。
第二天,伊丽莎白一世回到蒂尔伯里,预备检阅大军。负责建营的罗伯特·达德利在那里迎接她。昔日的恋人如今都老了。罗伯特·达德利面色很红,一副病态,而伊丽莎白一世此时已经54岁,比1553年检阅大军时的玛丽一世老了将近30岁。尽管如此,伊丽莎白一世却又一次“英勇地骑上一匹高大的骏马”,而这次与她同行的是一大队排场隆重的人马,罗伯特·达德利和军队的元帅走在她前面,二人各将自己带羽饰的帽子拿在手上。8名男仆走在她两侧,戴着钻石、穿着金布的女官们跟在她后面,而她光彩夺目,“装扮得像个明艳的天使”,手持一枝象征权力的杖。有人描述她“仿佛武装的帕拉斯”。这曾令许多人误以为伊丽莎白一世当时身着戎装。事实上,这是在将伊丽莎白一世比作古典传说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当年玛丽一世登基时,佛罗伦萨的一出露天历史剧也拿她与雅典娜相比。两次比喻都是为了在战争背景下树立起一个女性的正面形象。检阅列队行进的大军时的伊丽莎白一世很可能穿着白色和金色相间的服装,但必然不是现代电影中想象的那种护胸甲。
伊丽莎白一世的军队停在原地,她只身骑马,同罗伯特·达德利一道检阅部队。前一天看到士兵们跪在烂泥里,她表示不喜欢如此,于是这次她检阅军队时,士兵们不再下跪,而是各自以枪、旗、矛触地,向女王致敬。此刻,伊丽莎白一世骑马上了一处高地,预备发表演说。1554年玛丽一世发表的演讲曾鼓舞了伦敦全城群起反对怀亚特一党,当时有人传说她“甚至提出要亲自上场作战”。根据当时一首民谣的说法,伊丽莎白一世此时也承诺“你们众兵之中,亦会有我同往好做你们的喜乐、你们的向导、你们的安慰,甚至在你们之前迎敌而上”。几十年后,当年在蒂尔伯里的一名神父凭记忆复述了伊丽莎白一世的整场讲话。人们曾担心伊丽莎白一世去蒂尔伯里会遭人暗杀。罗伯特·达德利驳斥了这种忧虑,并告诉女王,因她到场而“得到安慰的将不仅是在那里的几千人,还有更多听说此事的人”。伊丽莎白一世的著名演讲收到了远超预期的成效,而且至今仍是最为激动人心的英语演讲之一:
我忠心的人民啊,有些在意我安全的人曾劝我,跟拿刀枪的群众说话要注意方式——他们担心我会遭人背叛。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不愿活在忠于我的人民的不信之中。叫暴君们去害怕吧,我一向如此——在神的面前,我已将我主要的力量及我的安全都交托给了我臣民的忠心和善意。所以此刻我来到你们中间——如你们所见——不是为了自己消遣娱乐,而是因为我决意来到战场上,在这危急关头,在你们中间,与你们同生共死。为着我的神,我的王国,也为着我的人民,我将我的尊贵丢在尘土里,甚至也将我的血一同洒下。我知道按着肉身,我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妇人,但按着心志胸怀,我却是个王,而且是英格兰的国王。任他是帕尔马还是西班牙,还是欧洲任何一国的君王,若敢侵犯我王国的边境,我必不容忍这屈辱,我必会亲自举兵,我必会亲自做你们的将军、士师,照着你们各人在战场上的表现给你们奖赏。
幸而在英格兰的土地上没有发生战斗,西班牙人的船继续往北开,沿着英格兰东海岸而行,并绕过苏格兰。缺水的人们不得不将马抛下船去,这些动物不顾一切地划着水,想要靠岸——但它们永远上不了岸。过不了多久,它们的主人也会划起水来,因为在回家的漫漫长路上,船只陆续失事沉没。库埃利亚忆起自己在斯莱戈湾如何紧紧抓着将沉船的船尾,“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在风暴之中,其余西班牙船也陆续毁坏:“许多人被困在将沉的船上。一些人跳海,沉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一些人坐在木筏和木桶上,还有些绅士伏在碎木头上。”这个西班牙人上了岸,艰难地向一座修道院走去,指望在那里寻到庇护。“结果那地方已经废弃了,礼拜堂和圣徒画像都已经被烧毁,堂里还挂着12具西班牙人的尸体,是信路德宗的英格兰人叫人干的,这些人四处搜寻,要索我们的性命。”
无敌舰队损失了至少9000人,这些人或是溺死,或是被谋其金银的人所杀,或是到爱尔兰后被人交给英格兰当局,然后立即被处决。伊丽莎白一世写信给苏格兰的詹姆斯,称计划推翻她的腓力二世“反而成就了我最大的荣耀”。她的话没错。但战争还未结束,而伊丽莎白一世最艰难的岁月也还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