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玛丽遇险(1)
书名:都铎·王朝作者名:琳达·德·莱尔本章字数:2697更新时间:2024-06-11 11:15:06
1549年6月10日,圣灵降临节,玛丽家中小教堂的教士们穿上白色和金色的圣袍。摄政集团——护国公萨默塞特公爵、大主教及其盟友——已经对圣灰星期三的灰和圣枝主日的棕枝下了禁令。一纸禁令熄灭了教堂的所有蜡烛,只留两支在圣坛上。如今,国家命令人们遵行一种全新的宗教仪式。法令以英文书写,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在祝过圣的圣餐与圣酒中并无基督圣体和圣血的临在。这是在攻击天主教信仰的核心与灵魂。玛丽一直主张在爱德华六世成年前父亲的宗教和解不可被推翻。而处于这一方案核心位置的便是弥撒。对玛丽而言,是该有一些挑衅行为的时候了。她在诺福克肯宁霍尔的家中公开举行了完全遵循亨利八世规定的弥撒,依照的是在不列颠诸岛沿袭了500年的塞勒姆规仪。
在英格兰全境,另一些会众听着新版《公祷书》的字句,怒火与日俱增。他们自小被教导要顺服国王的指令,这是一项宗教义务,因为国王是受神的委派来统治他们的。但现在他们的国王只不过是个小男孩,而他们被要求做的事是亵渎神圣的。第二天,在德文郡的萨姆福德考特尼,村民强迫村中教士再念弥撒。这些人发动了暴动。暴动扩散得很快,到7月2日已经横扫整个中部、家乡诸郡、诺福克郡和约克郡,而西面的埃克塞特也被围困。短短十天过后,诺里奇也陷入险境,1.6万名参与暴动者兵临城下,但在此地加入暴动的多是接受新宗教理念者。亨利八世没收教会土地时得过好处的那些大人物后来又继续扩大各自的产业,那些让无地者在无人雇用的日子里不至于饿死的公地也正在被这些人圈占。“那些大人物的傲慢已然不可忍受,我们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造反控词如是说,“我们宁愿揭竿而起,搞他个天翻地覆,也不要忍受如此的暴虐。”
暴动最后被花钱雇来的外国雇佣军镇压了。西部约有2500名青年农民丧命,东部则有3000名:沃里克伯爵约翰·达德利在这里用上了干惯脏活累活的德意志兵。这年夏天的死亡人数达到全国总人口的1,相当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军的总伤亡数。暴动之后,全国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但到了10月,萨默塞特公爵意识到,昔日摄政委员会中的盟友也对自己构成威胁。这些人认为,暴动之所以造成如此大规模的破坏,是因为公爵迟迟不动用武力,又不听建议。就连亨利八世昔日的私人秘书,在老国王行将就木时密谋助他得权的威廉·佩吉特的话他也置之不理。
一场政变正在酝酿,对刚满12岁的爱德华六世而言,这是一次骇人的经历。萨默塞特公爵告诉男孩,如果密谋者的计划得逞,他俩就会死在这些人手中。人们看到爱德华六世同舅父一道离开汉普敦宫赶往温莎,坐在马上的他挥着一把小小的剑向路人们发出请求:“我的臣仆啊,那些人想杀我,你们愿助我抗击他们吗?”待到温莎来逮捕萨默塞特公爵的侍卫走进爱德华六世的房间时,他吓坏了。不过他的疑心很快被消除了,人们将萨默塞特公爵关进塔中,暂时还不打算处死他,他只是被枢密院顶替了。几个月后,主持枢密院的约翰·达德利改称“议长”。
约翰·达德利之父埃德蒙·达德利是亨利七世最为声名狼藉的亲信之一,但约翰本人则忠实顾家,深受妻儿的敬爱,尽管他有时的所作所为也极为骇人。他父亲在亨利八世执政之初被处死,他在父亲死刑的阴影下历尽艰辛,一路奋斗到今日的位置,后来人们传说他“相当有头脑,甚至若不先想好三四个目的,就不会着手做一件事”。帝国使节认为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且盼着玛丽能因护国公的垮台而获益。11月7日,玛丽迟疑地告诉约翰:“议员们还没有逼过她,也还没有违背她的意思强迫她做过什么……因此……她正在等待最终的结局,且不无忧虑。”与此同时,11月 26日,表妹弗朗西丝·布兰登与女儿们一同到访,住进玛丽在埃塞克斯比尤利的带塔楼的家中。
弗朗西丝身材苗条,举止优雅,是玛丽已故的姑母的长女,她只比玛丽小几个月。弗朗西丝曾在公主家中服侍过,当时她的长女简·格雷小姐还在襁褓中。想起弗朗西丝的母亲曾支持阿拉贡的凯瑟琳,反对安妮·博林,玛丽依然心怀感激。但弗朗西丝认为瑞士和德意志宗教改革者的主张很是鼓舞人心,玛丽所反对的一系列宗教变革正是她那群人热切欢迎的。弗朗西丝已经仔细抹除了母亲传下来的一本祷告书中所有提到教宗和托马斯·贝克特的段落,而此刻,所有圣徒画像和敬拜圣母的祷告书都开始令她反感,以致翌年她将这些东西悉数送人。弗朗西丝的3个女儿——12岁的简·格雷、9岁的凯瑟琳·格雷、4岁的玛丽·格雷——所受的都是我们今天称为新教徒的教育。弗朗西丝与简尤为亲近,还亲自辅导她学习。简聪明过人,也正在显露出对自己信仰的热忱。据新教殉教史学者约翰·福克斯说,在比尤利做客时,简甚至故意侮辱过玛丽对基督在圣餐中真实临在的信仰。
比尤利的主礼拜堂附有一个与之垂直的前厅,厅中的圣坛上陈设着祝福圣礼——在举行弥撒后将祝过圣的圣体存于一个被称为“圣体匣”的其主体呈旭日形的台座内。在玛丽看来,圣体经过转化,已经是基督的身体。在简看来,这只不过是对一块未发酵的面饼的圣像崇拜罢了。一次,玛丽的一名女仆在走过礼拜堂时单膝跪下行了屈膝礼,简挖苦地问她:“莫非玛丽小姐在那里?”女仆不客气地回答说,自己是在“向造了我们所有人的神”行礼。“嘿,”简尖酸地表示,“那东西是烤面饼,是人造的,它又如何造了我们所有人呢?”
11月29日,弗朗西丝同女儿们来比尤利三天后,女儿们的父亲多塞特侯爵哈里·格雷10当上枢密院议员。人们说他是“一名广受爱戴的显赫贵族”,他学识渊博,而且慷慨资助学者,因此所受赞誉颇多。但他那空想家的傲慢也相当突出,帝国使节说他缺乏理智。他先前从未坐上过议员的位置,而约翰·达德利此刻给了他这个职位,这被人们解读为达德利决定让最热忱的改革者作为自己统治的基础。同母亲简·西摩一样,爱德华六世也生性渴望讨好别人,达德利发现国王的老师们已经成功地培养出一个改革派的国王,而对进一步推动改革的热心能帮助他获得国王的信任。一个月内,指令相继发出:要毁掉所有用拉丁文写的祈祷书。到翌年的1月中旬,帝国使节已经开始表示,担心“为了消灭信仰……这一政权会让玛丽小姐永无宁日”。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改革迅速而有力地推进,枢密院的哈里·格雷和约翰·达德利为战斗开路,与二人一道的还有凯瑟琳·帕尔的弟弟北安普敦侯爵威廉。准许神职人员结婚的法令通过了,石制圣坛被砸烂,换成了朴素的木制圣餐台,教堂中的管风琴被拆掉,繁复的音乐也被清理,而牛津的几场“爱德华时代篝火”似乎差不多把大学图书馆中的所有藏书都烧尽。因为继续在自家礼拜堂公开举行弥撒,玛丽也开始受到攻击,但她决意坚守信仰。除了英格兰王室中最年长的她,还有谁更能保卫她兄弟臣民的天主教信仰呢?干掉她可不像解决诺福克和德文郡的农民那么简单。她必须表现出勇气和期盼——盼着某一天自己的兄弟能打倒他昔日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