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回归(1)
书名:都铎·王朝作者名:琳达·德·莱尔本章字数:2304更新时间:2024-06-11 11:14:58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小姐出现在诺森伯兰的诺勒姆城堡就如她13年前出生于附近的哈博特尔城堡一样富于戏剧性。当时,她母亲玛格丽特同她父亲安格斯伯爵一道逃离苏格兰,正在流亡。而此时——1528年10月——她又被人劫持了。她的父亲想要再度逃离苏格兰。为了确保能够在英格兰自由通行,父亲把她从母亲那里劫来,送去诺森伯兰,以向她的舅父亨利八世表示自己的诚意。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年轻美丽,有着修长小巧的鼻子,双眼皮也相当明显。这个姑娘的童年相当不幸。父母婚姻破裂后,父亲在苏格兰夺了权,整整三年中,他几乎把她同母异父的兄弟詹姆斯五世变成他的囚徒:阻挠他学习治国,放纵他沉迷赌博和女色。直到1528年5月底,玛格丽特才得以帮助詹姆斯五世摆脱安格斯伯爵的控制。年轻的国王慢慢明白自己继父的可憎,詹姆斯五世组建起一支军队后,安格斯伯爵开始寻求庇护。根据他与玛格丽特解除婚姻时的条款,两个人的女儿依然有合法身份,玛格丽特·道格拉斯便成了英格兰王位第三顺位继承人。在外交婚姻市场上,她是一件极有价值的商品,能够以她赠人也叫亨利八世大悦。
玛格丽特王后写信来诉说与女儿分离的痛苦,亨利八世却对姐姐的哀求置之不理。但他也还没做好迎接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入宫的准备。坎佩焦恰好在这时抵达伦敦,亨利八世和少女的教父沃尔西都集中精力于安排教宗使节坐庭。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被留在诺森伯兰,由人看着,直到1529年3月,丢掉苏格兰最后一座城堡的安格斯伯爵逃亡到英格兰。安格斯伯爵护送玛格丽特转去沃尔西当时的主管会计家,此人名叫托马斯·斯特兰韦斯,是约克的一名郡都。安格斯伯爵把她留在那里,和她一道的还有一名做她女官的贵妇和一名男仆,但他没给她留多少钱。她在那里待了一年,其间斯特兰韦斯不得不自掏腰包供她开销。与此同时,这边教宗使节庭审的滑稽剧一幕幕地上演,那边沃尔西挽回自己事业的努力终告失败。不过到1530年4月时,亨利八世终于准备迎接她入宫,他下令御衣处为“我们的外甥女”做一套衣服作为他的见面礼。
与母亲最后一次带年幼的玛格丽特到访时相比,宫廷已经大变。沃尔西不在了,他永远地离开了宫廷。她那曾经总是兴高采烈、不时哼上几句他那首“良友佳朋相伴”的舅父亨利八世,如今却深陷三角关系之中而痛苦不堪,两个女人分别是已经“有些发福”的凯瑟琳和他优雅时髦的情妇安妮·博林。凯瑟琳“面上总带着微笑”,这对亨利八世而言必定相当难以忍受,而眼见韶华一日日虚耗,安妮变得极度暴躁。她常常愤怒地提醒他:“我已经等了很久,在这期间我原本可以成就一桩好姻缘,而且早就生儿育女了——这可是世上最大的安慰。”6月,安妮发现凯瑟琳还在为亨利八世缝衬衫,于是大发雷霆。但亨利八世和安妮之间三天两头的吵闹和泣涕涟涟的和解似乎倒增进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在宫中许多人看来,情欲仿佛是国王的弱点,但这情欲给了他决心,令他能继续坚持同安妮结婚的计划。他继续向罗马施压,要求推进废婚,而在安妮的怂恿下,亨利八世甚至已经准备完全绕过教宗了。此时的他想要自称“其国土上独一的皇帝与教宗”和英格兰国教会的最高领袖。这实在是个相当大的转变。不到十年前,亨利八世还在攻击马丁·路德,在文章中写道:“我无意侮辱教宗而就其特权进行什么讨论,好像这是可以质疑的事似的。”在英格兰,教宗高于教会的无上地位是已经存在了千年的信仰。教宗权虽然有各种问题,但英格兰的绝大多数人依然视之为“恩典之源”,而教宗则被视作圣彼得的继承人。然而,亨利八世此刻却开始相信神委派他统治自己的臣民,不仅是要他做世俗的领袖,还要他成为宗教的领袖。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意志受到任何违抗,其心意的转变与此有很大关系。但与教宗决裂也有正向的吸引力。一直以来,亨利八世都对神学辩论相当感兴趣,甚至当神职人员和信徒之间发生争论时,他也要出面干预。当上英格兰的“教宗”后,他便能更进一步,任意裁决自己王国的教会信仰问题。然而,最吸引他的却是这会为他赢得“皇帝”这一荣耀的头衔,他还宣称得到此头衔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权利。
十多年前,亨利八世曾让人将传说属于亚瑟王的温切斯特圆桌漆上都铎的家族色:中央是一朵双色玫瑰,从玫瑰中升起一个人形——戴着皇冠的亚瑟王,但有着亨利八世的面容。此刻,这一主题将得到更多发挥。1531年1月,诺福克公爵向法兰西使节展示了一枚印章,据说是亚瑟王当政时留下的,上面刻着“不列颠皇帝亚瑟”。使节被告知这“证明”亨利八世从其远古先祖处继承了特别的皇权,因而他有高于教会和国家的权力。自亚瑟死后,人们没有花过太多精力挖掘亚瑟神话中的政治资本。现在不同了,亨利八世面临的难题是人文主义学者对这类古旧传说的怀疑日增,而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更是将他的论据驳得体无完肤。
1531年2月,有人谋杀费希尔未遂,许多人相信安妮·博林的家族是幕后主使。费希尔的厨子承认有人给过他药粉要他下在自己烹制的肉汤里,他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费希尔吃得少,没有喝汤,这很可能救了他的命,因为碰过这汤的人都出事了——死了两名仆人,还有几个在费希尔家门口讨食吃的穷人也死了。亨利八世立即将下毒升级为叛国罪,但此事从未开庭举证过。尽管厨子只是犯了重罪并被关押起来,但他成了第一个依议会法案被以所谓“剥夺财产和公民权利令”判了死刑的罪犯,该法令简单宣告了他的罪行。他是在史密斯菲尔德被处决的,行刑的方式相当可怕:这个可怜的人被铁链拴着,挂在一口装着滚水的大锅上方,“用绞刑架拉上去又放下来,反复多次,直到断气”。常有人称这是一种新刑罚,是惧怕被人下毒暗杀的亨利八世发明的。事实上,新鲜的不是刑罚,而是不经任何司法程序就定人罪的操作。这是一次严肃的预警,表明亨利八世对传统法规的轻视,同时也说明他相当焦虑:人不可信赖自己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