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国王复活（3）

1660年10月，10名参与弑杀国王查理一世的人受审并被处死，另外19名被判终身监禁。罪犯中有休·彼得，他没能像早期清教徒那样成功地逃回新英格兰。次年，克伦威尔和其他弑君者的尸体被挖出来斩首分尸，一如查理诞生那天苏格兰的鲁思文兄弟的尸首。他们干枯的头颅为国王的故事做了一个残酷的结尾。

1660年11月2日，亨丽埃塔·玛丽亚回到伦敦，迎接她的船队簇拥着她的驳船驶入泰晤士河。比起1625年她初次进入英格兰的场景——当时两岸挤满了欢欣的人群，这次回归十分低调。这位为丈夫百折不挠的天主教王后，仍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没有隆重的欢迎仪式，她低调地经由枢密院楼座进入王宫，被安顿在一间重新装修过的套房里。她的儿子从王室衣橱中给她送来塔夫绸和斯图亚特红天鹅绒，用以装饰她会用到的马车，为她缝制时兴的衣服。

王太后准备好接见旧臣后，露西·卡莱尔迫切想再见一次昔日的女主人。这是自1642年以来她们的首次重逢，当时亨丽埃塔·玛丽亚与国王正准备逃离伦敦，露西没能说服他们留下来。11月5日，露西在斯特兰德大街租的房子里享用了一顿愉快的晚餐，预订了轿子送她入宫，然后开始梳洗打扮。临出门前，她拿出一条新丝带准备佩戴去觐见王太后。她没能佩戴这条丝带。她发生了严重中风，还没说出一个字就死了，享年61岁。

亨丽埃塔·玛丽亚没有留下对这位前侍女之死的评论记录。在丈夫度过最后时光的宫殿里接见好奇的朝臣们时，她心里一直惦念着其他亡人。她常跟朋友说，她不知道如何“熬过”查理被斩首的“打击”。自那以后，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死了——机警的伊丽莎白于1650年9月在卡里斯布鲁克城堡去世，年仅14岁；20岁的亨利1660年9月死于天花；1660年12月，他们的女儿玛丽——露西·卡莱尔的教女——在英格兰也因患天花去世。

亨丽埃塔·玛丽亚令以前在伦敦见过她的人大失所望。日记作家塞缪尔·佩皮斯将她形容成“一个非常平凡的老妇人”。她曾经是剧场的革新者，军火买手，统帅雄师的勇士，不过她“此时已毫无可敬的风采，与普通妇人一般无二”。然而，这种观点将随着时间发生改变：猩红的塔夫绸被制成了新的长袍，亨丽埃塔·玛丽亚不可抵挡的魅力再次绽放。王太后的宫殿成为英格兰最高雅的场所，亨丽埃塔·玛丽亚拿她与白金汉争宠的故事和她战火中带在身边的小狗的故事逗笑取乐。她甚至向姐姐克里斯蒂娜声称，自己又一次“成为世界上最心满意足的人”。

新的画作补充了一部分查理伟大的艺术藏品，这些藏品早已经流散到欧洲和不列颠各处。一幅达·芬奇的圣约翰肖像画只卖了140里弗赫，相当于11英镑多一点儿。克伦威尔自己留下了达·芬奇的其他画作，在他的宫殿里挂上查理收藏的色情裸体画。不过，不只是权贵大人们瓜分到了查理的画作及其他珍品，他的普通臣民也组团投资他的艺术藏品，共和国则用艺术品偿还债务。一个购买团帮一个小公务员购买了两幅拉斐尔的画，一个水管工则得到了一幅提香的作品，作为他修缮宫殿的部分报酬。

实际上，伦敦各家各户都可能挂着范戴克、鲁本斯和卡拉瓦乔为宫殿和王宫绘制的作品。有些画已由藏家自愿归还国家，但有些藏家并不太愿意归还：还有许多藏品散落在全球的私人收藏和博物馆中。

1662年9月，佩皮斯在宫中又一次见到亨丽埃塔·玛丽亚，身边坐着查理二世和他的王后、他当时的情妇卡斯特曼夫人，以及他与露西·沃尔特的私生子，这个私生子不久后被封为蒙茅斯公爵。亨丽埃塔·玛丽亚对国王们的性癖好见怪不怪。她的小儿子詹姆士也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滥情者。查理二世羡慕詹姆士对女人的追求甚至超过了他本人在这方面的成绩。不过，国王对忠心耿耿的红发女间谍简·维尔伍德并不怎么体恤。查理一世被处决后，她又回到了残暴的丈夫身边，这个野蛮的配偶屡次重伤她。因担心有性命之忧，她离开了他，随后正式离异，但是她的丈夫从未向她支付法庭规定的赡养费，她一直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直到1684年去世，终年72岁。

1665年春，亨丽埃塔·玛丽亚最终回到法国。她希望与她最小的孩子亨丽埃塔在一起，这个孩子出生在内战逃亡期间，是唯一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于1665年去世，将王位传给他第二任妻子暨外甥女奥地利的玛丽安娜所生的儿子。由于世代近亲繁殖，西班牙的卡洛斯二世在精神和肉体上都有残疾，没有生育能力。相比之下，法国的路易十四正忙于创建欧洲最伟大的绝对君主制：新时代最强大的势力不属于西班牙，而属于太阳王治下的法国。

路易十四的母亲奥地利的安妮将查理一世的死称为“一次理应令所有国王都颤抖的灾难”。路易十四不会忘记这场灾难，他非常尊重他的姑姑。1669年9月10日，亨丽埃塔·玛丽亚去世，他出资为她举行了国葬。虽然她的名声因陈旧的偏见至今仍有瑕疵，但她不逊于亨利八世的任何一位杰出的妻女，而她们的名誉已得到普遍重估。英格兰大使派代表团前往罗浮宫取回她的遗物。他们在一个玉盒里发现了一幅查理一世的微型画像。这是她保留的查理唯一一幅肖像画。这幅肖像画绘于1623年，这一年她在罗浮宫与他初见；画中人不是殉道者也不是杀人犯，只是一名“英勇的骑士”，他还有梦想要实现，他所有的伟大冒险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