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保王党起义（1）

查理与同伴在冷雨中驰向暗夜。伦敦南部萨顿的一家客栈有供他们换乘的新马，客栈建在北部丘陵的小山坡上。他们在暗夜里迷了一段路，耽误了时间，在1647年11月12日破晓时分才到达。此时，一场本地郡议会委员会议正在客栈召开。此地太危险，不能停留。查理换了新马，顾不上休息立即出发。下一站是南汉普郡的普雷斯宫，保王党南安普敦伯爵的据点。

查理在汉普顿宫卧室留下了两封信。在一封信中，他感谢狱卒的照顾，并请他们照顾他的两条爱犬，一条名叫吉普赛的灰狗，一条名叫罗格的猎犬。另一封信中，他告知议会，他逃离汉普顿宫是为了“凭着自由、光荣和安全而发声”，为了“表示自己做好了成为人民之父的准备”。问题在于，他能在何处“凭着自由、光荣和安全而发声”？尽管查理需要找个能确保人身安全的地方，但他的一些支持者仍然建议说，逃到法国或苏格兰是不爱国的行为，他需要待在英格兰。查理却认为英格兰已经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了。

南安普敦的母亲非常期待国王到来，亲自站在高高的塔楼门前迎接他。普雷斯宫是曾经的蒂奇菲尔德修道院，一直以来都是前往法国的停歇点。但是，查理得知，这里没有可用的船。在这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暴露。“深得国王欢心和信任”的近侍约翰·阿什伯纳姆暗示查理，怀特岛的年轻长官，即议会派的罗伯特·哈蒙德上校，或许会支持国王。哈蒙德的叔叔是忠心耿耿的王室牧师，哈蒙德也绝不是独立派成员。查理同意这条路可以一试。阿什伯纳姆与查理的另一名忠心侍从——40岁的约翰·伯克利爵士立即出发。

到了怀特岛，当阿什伯纳姆和伯克利向哈蒙德递交国王的庇护申请时，他的脸刷白了下来。这意味着要么背叛议会，要么背叛国王。哈蒙德浑身颤抖，伯克利觉得他都要从马上摔下来了。他同意提供帮助，但他说服阿什伯纳姆最好是让国王自己放弃，而不是冒着被更危险的人抓住的风险。阿什伯纳姆和伯克利随哈蒙德及其一小队护卫兵及时地返回了普雷斯宫。伯克利与哈蒙德在楼下等着，阿什伯纳姆上楼通知查理。国王惊呼：“杰克，你们把我毁了！”

14岁的约克公爵詹姆士在锡永宫得知父亲被抓获时，大声咒骂起来。诺森伯兰的一个仆人斥责了他，他举起了长弓，旁人不得不将他摁倒在地。詹姆士知道而阿什伯纳姆不知道的事实是——他父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1647年11月19日，查理在戒备森严的中世纪要塞卡里斯布鲁克城堡度过了他的47岁生日。他用距伦敦一箭之遥的汉普顿宫交换了偏远的怀特岛。“他去的地方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当地的一位绅士约翰·奥格兰德爵士如是观。

如今，与查理谈判的是一支重整军心的军队。在科克布什菲尔德军事会议上，费尔法克斯和克伦威尔对抗并惩戒了叛乱分子，二人骑马冲进帽带上贴着《人民公约》宣传单的普通士兵中间，用剑背击打他们，让他们把宣传单扔掉。三名闹事头目被处死，通过掷骰子决定，其中一名被当场击毙。这标志着平等派的命运——或许这也是查理的结局。

军方将领及其盟友将采取更强硬的谈判立场。查理违背誓言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又顽固不化地拒绝接受《军队建议纲目》，导致激进派势力反弹，险些将保护有产阶级的宪法置于险境。随着圣诞节临近，查理宠信的近侍被议会指派的间谍取代。他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卡里斯布鲁克的外围防线。查理每天都会沿着城堡外沿遛他的两条狗吉普赛和罗格。从这里可以看到“悦目的海陆风景”——体验着他失去了的自由。在合适的时候，玩玩草地滚球或许有助于打发时间，但查理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阅读，他在一本莎士比亚戏剧集的副本里写道：“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希望。”阅读喜剧能让他振奋精神。

议会最新的提议在圣诞前夜送达。提议要求查理永远不再掌握军权。只有接受这一条，议会才会与他交涉其他有争议的问题。查理假装考虑提议，其实暗中继续与苏格兰人谈判，并借考虑提议之机向苏格兰人施压。12月26日，查理如愿以偿。苏格兰与他签订了被称为《约定书》的秘密协议。协议承诺苏格兰联手奥蒙德侯爵指挥的爱尔兰军，对英格兰进行武力干涉。作为回报，查理同意在英格兰推行三年的长老会制，粉碎英格兰激进的新教教派，致力于建立保留苏格兰自治权的联合王国。第二次内战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只需英格兰王军的一次起义，就可以点燃这条导火索。

议会对清教的风俗改革最令人反感。含蓄鼓励周日娱乐活动的《关于体育运动的布告》被弃用已久。但是，在这年夏天，天主教的传统节日圣诞节以及饮酒、游戏和舞蹈也被废除了。结果证明，对英格兰平民的传统和娱乐的干预过多，人们难以忍受。12月，英格兰诺里奇、伊普斯威奇和牛津多地发生暴力事件，引发严重骚乱。不过，最引人关注的是发生在肯特郡坎特伯雷的骚乱。

1647年12月22日，坎特伯雷镇长尽职地重申，圣诞日是正常的工作日，“凡在门前悬挂迷迭香、冬青、月桂等迷信花草的人，将依去年相关条例接受惩处。凡带头制作梅子汤和耶稣降生果派的人，亦违反上述条例，特此警告”。人们依旧我行我素，烘焙非法肉馅饼，用非法的冬青枝装饰房子。12月25日，清教徒镇长看到几个店主关了店门，于是决定以示惩戒。他下令将这些店主关进仓库过夜。要不是愤怒的人群堵着不让人带走几位店主，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冻死了。人们不停地推搡镇长，镇长大声地怒斥他们。事实证明，这成为一场城镇暴动的导火索。镇长被撞倒，有人抓着他的脚踝，将他拖进排水沟。足球赛在坎特伯雷两端的尽头处开始，球被踢进清教徒家的窗户。两天后，圣诞节造反者控制了城镇，用冬青枝装饰门廊，并附上标语“献给上帝、国王查理和肯特郡”。

12月29日，坎特伯雷骚乱蔓延至邻近村庄，一位名叫伯利的前保王党军官，试图对怀特岛的卡里斯布鲁克城堡发起突袭。他失败了，到了12月底，军队已经控制了英格兰圣诞节骚乱。1648年2月，伯利被分尸，后来有流言说他是神圣的殉道士，“他停驻的地方是鲜血的源泉”。肯特郡再次躁动起来，新的骚乱出现了，这一次是在伦敦。

与此同时，查理继续动员詹姆士出逃。他与詹姆士的通信再次落入了议会手里，议会威胁要把詹姆士投入伦敦塔。男孩惊恐地交出了他与国王通信的密码，但拒绝出卖同谋，其中包括12岁的妹妹伊丽莎白的一名侍女。作为替代，他写了一封信给议会，发誓“我以我的名誉和信念保证再也不做这种事了”。议会提高了他的零花钱额度，每年500英镑，仅限于他的消遣和野外运动。这表示对国王背信弃义，就可以尝到生活的甜头。

1648年3月20日，查理本人试图逃跑。有人送了守卫一瓶酒，趁他喝醉之际，查理从窗户栅栏间挤出去，准备拉着丝绸绳子滑下去。不幸的是，即便他身材苗条，铁栏空隙还是太窄了，“他的胸部和肩膀被死死卡住，进也不行，退也不行”。经过许久的痛苦挣扎，国王叹气退回了房间。随后，查理毫不气馁地找来硝酸和锯子要弄掉铁栏。4月20日，詹姆士在圣詹姆士宫消失，议会意识到要加强对查理的看守。

詹姆士在圣詹姆士宫利用捉迷藏游戏掩护一场秘密会面。他和弟弟以及诺森伯兰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其间趁机躲进灌木丛，与保王党间谍约瑟夫·班普菲尔德接头。他们约定晚上再见。天黑后，詹姆士假装上床睡觉，其实是向妹妹伊丽莎白告别。他带着她的小黑狗回到房间，把狗关在里面，自己从后面的楼梯下到花园。黑暗中他绊倒了，心想撞击声肯定被人听到了，于是冲回房间，假装读书。见没人过来，他再一次出发，下楼，从后门进入花园，从花园跑进圣詹姆士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