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邪恶的女人（3）

不过，查理对《国王的开放密室》公开的反应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感到恶心。将他的私人信件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简直是“卑鄙无耻”，他们“丧失了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文明和教养”，而他只不过损失了几张纸。如正直的人们所说，这些根本不会令他蒙羞，因为“蜘蛛吮吸毒液的地方，正是蜜蜂采蜜之处”。保王党澄清说，亨丽埃塔·玛丽亚没做过任何逾越“妻子本分”的事。女人向丈夫提供建议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身为英格兰国王的妻子，身为英格兰王座继承人的母亲，她是真正的英国人。然而，这只表明保王党心虚了。因为在这些信中，比起蜜蜂寻找蜂蜜，吮吸毒液的蜘蛛更多。

议会派的宣传建立在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和宗教偏见之上，其影响年深日久。在大众的记忆中，亨丽埃塔·玛丽亚还是《国王的开放密室》里那个歇斯底里、专横无理的悍妻，至今大众依然认为应该由她为查理丧失三个王国而承担责任。

查理的主要将领鲁珀特亲王接受了现实，最近的战场失利意味着国王不再有赢得战争的希望。他建议查理开始和平谈判。查理愤怒地拒绝了。他告诉鲁珀特，他十分清楚，“除非我死，否则绝无和谈的可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任何一条伤害“我的宗教、王座和朋友”的条约。他提醒鲁珀特：“身为基督徒，我必须告诉你，上帝不会忍受叛逆者得逞，也不会忍受我的基业被推翻。”他始终坚信上帝将会庇佑他取得最后的胜利，尽管他承认胜利可能在他死后才会到来，至于他，要么战死，要么被暗杀。他写信给他的继承人：“现在是时候做最坏的打算了。”威尔士亲王需要自保。查理建议他，一旦有落在叛军手里的危险，他要立即逃离英格兰前往法国。后来，查理改变了主意，建议亲王去信仰新教的丹麦。

接下来，接二连三的军事失利像铁锤一样砸了下来。1645年9月10日，鲁珀特在布里斯托尔投降。9月13日，蒙特罗斯的军队在苏格兰的菲利普霍赫战败。随后，10月14日，奥利弗·克伦威尔抵达北汉普郡被围困已久的贝辛宫，这是天主教徒温切斯特侯爵的据点，一座重要的保王党城堡。

克伦威尔的军队拥有7000名骁勇善战的士兵。贝辛宫里有300名护卫，包括神职人员、教士、演员和艺术家，女人和孩子。72岁的伊尼戈·琼斯发挥他建筑师的才能，协助规划防御工事。女人们带头从屋顶开枪。他们把贝辛宫称为“忠诚之宫”，还在窗玻璃上刻下这些字。克伦威尔则把它看成“天主教徒的老巢”。

克伦威尔的第一炮炸死了温切斯特侯爵夫人的两名侍女，很快，他的大部队压进贝辛宫。上百名幸存者当场被杀，“其中很多士兵杀人时麻木不仁”。一份议会报纸辩解道：“必须记住他们是些什么人，绝大多数人是教皇派分子；因此我们的火枪和我们的剑绝不要犹豫。” 6名天主教司铎被杀，其余4名留下活口，为的是把他们拖到公共场地进行肢解。但是，受害人不全是天主教徒。一名身受重伤的新教神职人员目睹女儿的头被剑劈开，因为她辱骂克伦威尔的人是圆颅党和叛徒。过去侮辱过清教徒的人也要付出代价。一个来自德鲁里巷的喜剧演员因在演出中嘲笑清教徒，被替“上帝工作”的圆颅党杀死。查理曾说，虽然无聊的喜剧该骂，机智则更可恨。这位来自德鲁里巷的喜剧演员过于机智了。

杀戮结束后，房子里著名的财富被掠夺一空，剩下的平民被抢光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包括衣服。沃里克以前的门客休·彼得，如今已是新模范军第一随军牧师和宣传家，他看到“八九个有衔贵妇一起向前奔跑”，她们好像被圆颅党士兵抓住扒光了衣服。接着，一场大火烧了起来，这个辉煌的府邸和其中的艺术品被付之一炬。伊尼戈·琼斯被人裹在毯子里，从滚滚浓烟中抬了出来。同时，在地窖里，残余的抵抗人员在烈火中被活活烧死。休·彼得报告，巢穴被最终捣毁之前，天主教徒最后徒劳地哭号了一刻钟。

这个夏天的胜利者，并不代表1641年选出的长期议会全体人员，甚至也不代表1642年后反对查理的那部分议会。他们只代表一个党派——独立派。独立派控制了新模范军，这支队伍已经发展成一支纪律严明的作战部队，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军饷有保障，因此不像埃塞克斯的军队那样会被随意解散。不过，议会和伦敦城基本上都保留着一个长老派，许多人担心在独立派鼓动下，“异端邪说、宗派分子和分裂愈演愈烈”。苏格兰人、英格兰长老派，以及霍兰，联合向查理提供了一份秘密和平协议。他们同意查理可以保留许多权力。不过，反过来，他必须接受誓约派。亨丽埃塔·玛丽亚劝丈夫接受这个提议，但查理并没有答应。他对新教主教制神圣起源的信念绝不含糊其词。

查理回到他的战时首都牛津，准备挑拨长老派与独立派互斗，从而为自己争取时间，然后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