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实现的愿望

林业局的哥哥、姐姐一踏进地下室，便不禁掩口惊叹，他们没想到，这里各种诊疗设备、治疗仪器竟一应俱全。

外公一边抚上他的老伙计，一边很是自谦地说：“都是淘汰下来的废铜烂铁，凑合着还能用罢了。”

“姜老师您可不能这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大哥哥里里外外地参观着，目不暇接地感叹，“能有一间这样的工作室，简直是我的梦想。”

最后，他又绕回到笼子边，蹲下身，对着里面的小穿山甲说：“地下室那么多，你独独钻进了这一间，也是你的造化。”

林果可不那么觉得，纠正他说：“它是受害者！”

大哥哥知道林果在强调小穿山甲是从偷猎者手中逃出来的，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挺较真儿的。”

他又伸出手，想要摸林果的头发，林果一闪头，再次躲开了。

“好好，我更正！”他又看向小穿山甲，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还差不多。”林果小声地嘟囔。

之后，他们又对小穿山甲进行了一轮检查。外公也把前前后后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们。

这期间，林果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听着，没有插一句话。他已经把收养小穿山甲的私心默默地放下了，一心只想着它能好起来，活下去，这比什么都重要。

让林果始料未及的是，最后他们竟然一致认为，把小穿山甲留在外公这里，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和照料，而他们会负责提供食品、药品等。

他们临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向外公道谢：“拜托姜老师了，马上要过年，节日期间恐怕也得辛苦您加班哪！”

“哪里的话，举手之劳。”外公看上去也乐得这样做，“我这个老人家，能发挥发挥余热也是好的。”

在大门口，大哥哥又伸手摸林果的头发，这次他乖乖地站着，没有再躲开。

大哥哥说：“你要给姜教授当个得力的小助手哟！”

“嗯！”林果答应得很干脆，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这当成了一个郑重的托付。

小穿山甲就这样被留了下来，林果那个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竟轻松实现了。

为了小穿山甲的健康状况着想，外公大多数时间把它关在笼子里静养。

一开始，外公忙着为它治疗，林果则忙着帮外婆破案——

小穿山甲是怎么钻进地下室的呢？这是整个案情的焦点。

外婆真正担心的是，地下室里有一个阴凉的小隔间，那是她的储藏室，她把抢购回来的一部分年货囤在里面，万一小穿山甲真在那里钻出了一个洞，家里一旦因此闹起鼠患，就算把流浪猫大橘请来，也难以挽回大局。

这么说来，林果还算是临危受命呢！他头戴渔夫帽，手拿照明灯，在地下室地毯式拉网排查，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结果，林果在墙角找到了一堆干掉的呕吐物，还散发着腥味，在书架最下一格，找到了一摊被一本书盖着的便便，还隐隐地飘着臭味。

“外婆，并没有什么洞。”林果向外婆汇报。

“你都找遍了？”外婆有些不信，自己又找了一遍，也是一无所获。

这时外公替林果说话了：“穿山甲虽然名字里有‘穿山’两个字，其实没有神通广大到真能挖穿一座山，它只是掘土比较厉害，面对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墙壁，它也无能为力。”

外婆只好勉强认同了林果和外公的结论——地下室根本没有洞，小穿山甲是趁着换气窗打开的时候，从那里爬进爬出的。

“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外公安慰外婆，“以后地下室没人的时候，不开换气窗就是了。”

“我的菜要被啃了，看不找你俩算账！”外婆半威胁半玩笑地翻过了这一篇。

在外公的悉心治疗下，小穿山甲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林果主动向外公请求，承担投喂它的任务。

起初，外公给小穿山甲拟定的食谱，是羊奶粉和蚂蚁干。蚂蚁干是它的主食，羊奶粉是加餐，用来增加它的抵抗力。

投放蚂蚁干很简单，每天定时定量倒进笼中的食盒里，就算完成了。至于小穿山甲怎么吃，则看它的胃口和心情。

一开始，每次林果去投食，小穿山甲都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当林果在笼子外盯着时，它无论如何都不肯吃。但是他走开一会儿，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看，食盒里却已经空了。

有一次，林果离开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条窄窄的门缝，躲在后面偷偷观察。没过多久，就见小穿山甲舒展开身体，把粉嫩的圆鼻头一抽一抽，向前探着，牵引着自己爬到食盒边上。它那柔软丝带一样的舌头伸出来，沾满蚂蚁干，再缩回樱桃小嘴中去。

林果被牢牢地吸引住了，黑黑的眼珠嵌在门缝上，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回吃播现场。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很久，小穿山甲哪里知道，一向自命不凡的人类竟然可以从头到尾维持着固定不变的姿势，看着它单调地吃完一整餐。

小穿山甲把食盒舔得精光，心满意足地回到笼子的角落里，惬意地仰躺下来，露出四仰八叉的萌态。

一抹笑意在林果的脸上浮现出来，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却又毫无违和感。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已经僵到发酸，便抬起右手揉了揉，边揉边想：没想到我还可以这么有耐心！

更让他讶异的是，他一点儿都没觉得无聊，甚至还有些没看够，而且现在心口像贴了个暖宝宝，涌过一阵阵暖流，像被安抚了似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常听人说的——治愈。

不过，喂羊奶的场面，可就没这么温馨了，甚至可以说是林果遭遇的磨难。

首先，在冲羊奶粉这一步，林果就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本来，他以为这就是小菜一碟，把奶粉和水混合起来而已，有什么难的？所以，还没等外公教他怎么做，他就迫不及待地独自尝试起来。

林果先挖了一大坨羊奶粉，装进迷你奶瓶里。他很怕奶味不够浓，私自决定加量两大勺，眼看着干奶粉超过了奶瓶的一大半，他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他又按下电水壶的开关，新烧了一壶开水。因为担心羊奶粉冲不开，所以在壶里的水还翻滚着时，他就哗啦啦地将开水倒进了奶瓶里。

一股热气从奶瓶口腾起，奶香扑鼻。

林果很满意！

接着，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掐着瓶口，右手拿起装了奶嘴的瓶盖，扣上瓶口，旋紧，然后透过玻璃瓶壁打量着里面的情况。只见奶瓶上方浮动着一层黏糊糊的乳白色奶昔，瓶底处的奶粉却还是干干地挤作一团。这也难不倒林果，摇一摇这个动作他很熟练的。

但他还是太心急了些，直接伸手，想把奶瓶抓起来。奶瓶滚烫，像烧红的烙铁，林果的手掌心刚一碰上，就触电般地弹开了，却还是被烫得红了一片。

这可怎么办呢？他又跑到冰箱前，拉开一侧的门，想找一瓶冰镇水，一来给自己的手掌降降温，二来还可以兑到奶瓶里。不巧的是，冰箱里一瓶白水都没有，只有雪碧和养乐多。

这是他千叮万嘱让外婆一定要买回来的，因为他跟同学学会了用养乐多加雪碧自制饮料的方法，他已经试过一次了，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暗自决定，要在除夕夜吃团圆饭时大展身手，调给全家人喝。

想到这里，林果像只小耗子，眼睛叮地一亮：不如先招待一下小穿山甲好了。

于是，他把奶瓶里的混合物倒出去四分之一，把冰镇雪碧注了进去。奶瓶里涌起一阵泡沫，浓浓的奶香中又透出一丝清甜。

林果更满意了！

他把盖子重新拧紧，又用双手握住奶瓶，温温的，一点儿都不烫。他使出全身力气，抓紧奶瓶，上下摇晃。

奶瓶里顿时起了一大堆气泡，气泡裹着溶解的奶粉不断地往上涌。

几股气流先断断续续冲出奶嘴上的小孔，乳白色的液体紧随其后，喷了林果一头一脸，湿答答、黏糊糊的。

“啊！”他大声地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