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的感染

小穿山甲在工作台东面靠墙的一角停了下来。

林果发现，这一次，小穿山甲表现得很不一样。虽然它刚呕吐完，仍没精打采的，却明显没有刚刚在院子里那么胆小、拘谨了。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光顾我的工作台呀！”外公洗完手后，一边戴上蓝色的外科手套，回到工作台，一边盯着小穿山甲，就像它能听懂自己说话似的，“是不是你在那儿留下了自己的味道哇？”

一提到“味道”，林果的脑海又浮现出几天前外婆发现家里有怪味的情景……

难道作案的真的是小穿山甲？林果心想，不过幸亏外婆没有在墙角放老鼠药。

“穿山甲的肛门附近有一个特殊的腺体，有点儿像臭鼬，能分泌出特殊气味，用于标记领地，有时也用来防御。”外公说。

“它是用自己的味道把工作台占领了吗？”林果问。

“何止是工作台，它怕是把整个地下室都当成自己的家喽！”

林果环顾整个地下室，四周都是钢筋水泥混凝土浇灌出的坚固墙壁，它是怎么钻进来的呢？它的名字叫穿山甲，难道真有穿山那么大的本领？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的！”外公话锋一转，“宾至如归嘛，在它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能让接下来的诊断和救治少很多障碍。”

这时，小穿山甲伏在工作台的一角，又抽搐起来，恐怕又要呕吐。林果不得不放下刚冒出的疑问，眼下对小穿山甲进行诊断和救治，才是更紧要的事。

外公打开电脑，又为他的“老战友”插上了电源。那是一台CT机，是外公以前工作的研究中心淘汰下来的，外公自掏腰包买了回来。它原本纯白色的外壳已经氧化变黄，还有几条像皱纹一样的明显刮痕，看上去和外公一样年迈。

外公打开透明的圆柱形检测盒，托起小穿山甲，把它放进去，然后做起了检查。很快，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小穿山甲的影像。

外公不时地用戴着蓝色橡胶手套的手指着屏幕，默默地分析着小穿山甲的伤情。他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之后，外公又给小穿山甲进行了彩超、血常规等一系列检查。

“CT扫描结合彩超，显示它胃里仍残留着大量的糊状物，肠道和消化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血液检查结果显示它的白细胞偏低，这意味着它体内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感染。”外公为它做出了诊断。

除此之外，外公还发现小穿山甲的眼睛有角膜溃疡和水肿的症状。

综合评估以后，外公叹了口气：“情况不容乐观呀……”

“那可怎么办哪？”林果担忧地问。

外公仔细想了想，然后摘下手套，重新拿起手机：“得先给我林业局的学生打个电话，反映一下情况，让他抓紧带队过来，再决定怎么办。”

外公放下手机，不到半个小时，他的学生便匆匆赶到了。

外公把小穿山甲暂时安顿在一个铁笼子里，带着林果，一起去门口接他们。

一共来了三个人，一男两女，都穿着深蓝色的制服。男的又瘦又高，一副大哥哥模样，他走在最前面，远远地就冲外公挥手，大喊着“姜老师”，声如洪钟。

林果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就是外公的学生了。

另外两个小姐姐站在他的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她们的站姿都很端正，后背笔挺，双手搭在小腹上方，显得有些拘束。

林果猜想，她们俩一定是外公学生的小跟班。

大人们一见面，总是要先寒暄一下，刚开始聊的都是与小穿山甲无关的事。林果从他们的谈话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大哥哥是外公的得意门生，是另外两个小姐姐的组长。

大哥哥和外公边走边聊天，这期间还不忘伸出手，想要摸林果的头发。

林果却灵巧地往边上一闪，躲开了，他才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小屁孩呢！林果还留意到，那个短发的小姐姐看到了大哥哥摸空的手，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更出乎林果意料的是，外公竟然当着大家的面爆出了大哥哥的年龄和情感隐私，冲着另外两个姐姐说：“他可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

大哥哥不停地挠鬓角，貌似很尴尬。

不过林果对这些大人的事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的是接下来小穿山甲要怎么办，会不会被他们带走，能不能被治好。

临进地下室之前，林果又偷偷地打量了一遍这三个人，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眼睛都很亮，瞳孔里像闪烁着小星星。这种小星星林果在妈妈的眼睛里看到过，在爸爸的眼睛里看到过，在外公的眼睛里也看到过。

他心想，眼睛里有这种小星星的人，哪怕真的把小穿山甲带走，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它，让它快快好起来的吧……

想到这儿，林果多少安心了一些，但更多的还是不舍。

他原本是一心想要养这只小穿山甲，当它的主人的，开学了好把这段经历当谈资，和同学们炫耀。可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他更希望小穿山甲能快快好起来，能有机会回到大自然中去，因为它更属于那片广阔的自由天地。

唉！林果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没到和小穿山甲道别的时候呢，他就已经不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