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篇 刺客列传（中） 《广陵散》的原型（1）

屠夫豪杰聂政

豫让死后四十余年，韩国又出了一位有名的刺客——聂政。

聂政青年时犯下了人命官司，为了躲避仇家，他带着母亲和姐姐背井离乡去了齐国。他从此隐姓埋名，当了一名屠夫，靠卖狗肉赚钱养家，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韩国有一位大臣叫严仲子，跟当朝丞相侠累闹翻了，也逃到了齐国。他对被迫逃亡的事始终耿耿于怀，每日都在琢磨刺杀侠累，报仇雪恨，又天天提心吊胆，怕被侠累派来的刺客暗杀。他听说此地有个叫聂政的屠夫，是个身手不凡的豪杰，于是专程驾着马车来集市拜访。

老百姓看到贵族豪气的马车居然挤进菜市场，都觉得这是一件新鲜事，纷纷围到聂政的肉摊前。严仲子站在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向聂政恭敬行礼。可聂政只管低头剁肉，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根本不搭理严仲子。严仲子虽然吃了个软钉子，但也不生气，他宽慰自己：“人家正在忙生意，我只好下次再来。”后来，严仲子一连来了几次，都遭到了冷遇。甚至有一次，聂政干脆歇摊，让严仲子吃了闭门羹。

严仲子到处打听聂政的住处，准备了丰盛的酒食和贵重的礼物，以晚辈的身份专程去拜见聂政的母亲。大杂院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邻居，大家都想不明白，这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为什么要来这个满是跳蚤和老鼠的贫民窟呢？

严仲子命人摆好酒席，招待所有人一起吃喝，大家都特别高兴。聂政被乡亲们拉住坐在桌边，也喝了好几杯。酒席的气氛逐渐变得一团和气，严仲子捧出了献给聂政老母的礼物。所有人见好几个红漆木盘上堆满了黄金，眼神都直了。可是聂政看着明晃晃的黄金，根本不为所动，推辞道：“小人虽然穷，但平时凭借杀狗卖肉，足够奉养老母，不需要大人如此破费。”

严仲子虽然遭到拒绝，但已经可以确定聂政是一位富贵不能淫的大丈夫，因此更加敬佩聂政。他避开人群，向聂政说明了来意：“我为了报仇，辗转于诸侯国之间找帮手。我来到此地，听说义士的大名，只求能与义士结交，不敢别有所图。”

聂政当然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所以他故意岔开话题说：“小人家中有两件大事：第一姐姐还没出嫁，第二母亲要人赡养。小人不敢在这两件大事了却之前，轻易结交朋友。”

严仲子知道无法强求，只好回到酒席，与聂政共尽宾主之礼，一醉方归。

聂政省吃俭用好多年，攒够了姐姐的嫁妆，帮姐姐找到了好婆家；又凑足了母亲的棺材本钱，替安详去世的母亲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家里的两桩大事尘埃落定，聂政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他思来想去，准备从此结束普通人的平淡生活。他关了狗肉铺，打听到严仲子的住处，收拾好行囊就去登门拜访。

严仲子看到远道而来的聂政，十分意外。聂政拱手抱拳说：“当年大人不顾身份，纡尊降贵，想要结交我这么一个卖狗肉的无名之辈，我打心里感激。但那时为了照顾家事，不能答应您的请求。现在家事已了，是到为知己出力的时候了。您的仇人是谁，请把这事交给我。”

《广陵散》的原型

韩国的都城里人来人往，一派太平景象。丞相侠累的衙门里，从大门到大堂，每一道大门都有卫士把守。侠累正在办公，突然看到一个身姿矫健的人冲进大堂，只见他手执利剑，直向自己扑来。

卫士们来不及拦截，只见白光一闪，侠累的人头就掉在了地上。侠累到死也不知道来者何人。卫士们乱成一团，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抓住刺客！”卫士们才如梦方醒，操起武器，包围了刺客。

这名刺客正是来替严仲子报仇的聂政。聂政瞪大眼睛，发出老虎一样的嘶吼声。他虽然被团团围住，但并不屈服，要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然而，聂政毕竟势单力薄，虽然杀了几十个卫士，自己却身受重伤。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朋友，浑身是血的聂政突然倒转剑刃，划烂了自己的脸，眼睛都掉落在地；又反手一刀剖开肚子，内脏流了一地，最后气绝身亡。

丞相被刺，韩王大怒，下令一定要追查凶手，株连九族。可刺客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线索全断了。韩王把聂政曝尸街头，下令有谁能认出刺客的身份，赏赐重金。

过了一个月，一个穿着丧服的女子突然来到聂政的尸骨前，抱起已露出白骨的尸体呜呜痛哭，引来无数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