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篇 平津侯主父列传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2）

表里不一

有一首古诗把平民读书人的理想写得淋漓尽致：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简直就是公孙弘人生的完美写照。不过，在公孙弘还活着的时候，朝廷里就有人批评他是个奸诈小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司马迁在《史记》中对公孙弘的批评全都集中在他做人表里不一上。不过“表里不一”这个词，在这里只是一种性格特点，不能用来指责某人道德败坏。

我们先从一件事说起吧。汉武帝大力向外扩张领土。在西南，他计划从今天的四川、云南、贵州打通到印度的交通；在东北，他计划在朝鲜半岛上设立沧海郡；在匈奴边境上，他计划修筑朔方郡。他的这些扩张行动消耗了大量的军力和财力。

公孙弘认为，汉朝即便占领了这些土地，也无法从中获益，就请求汉武帝干脆停止这些无用之举。汉武帝专门找来一位伶牙俐齿的大臣朱买臣跟公孙弘辩论在朔方筑城的战略重要性。

面对朱买臣连珠炮式的反驳，公孙弘主动败下阵来。他向汉武帝谢罪：“臣是山东乡下人，竟然不知道设立朔方郡有这么多好处。我请求停止打通西南夷和设立沧海郡，把国家的全部力量都用到朔方去。”这一次，汉武帝愉快地答应了。

你看，公孙弘明里是自我否定，可实际上却达成了自己原来目标的三分之二。他就算反对汉武帝的政策，也给汉武帝留足了面子。他特别擅长这套“曲线救国”的把戏。

有时，他跟大臣们约定一起去进谏皇帝，如果看到汉武帝听了意见心情不好，他就会率先反水，顺着汉武帝的意思说话。几次三番之后，大臣们都骂公孙弘是奸诈小人。

汉武帝问公孙弘对这个评价有什么要辩解的，没想到却听到了公孙弘一番心平气和的告白。他说：“如果没有这些忠臣，陛下怎么能听到臣有什么毛病呢？”他这招以退为进，让汉武帝大加赞赏。公孙弘柔软灵活的处世态度，让他得到了汉武帝更多的信任。

垂垂老矣的公孙弘青云直上，没多久就当上了丞相。汉朝时，凡是担任丞相的人，必然出身世代封侯的传统贵族，而公孙弘出身平民，没有爵位。汉武帝为了尊重传统，特别封他为平津侯。公孙弘成了大汉帝国第一个先当丞相，再封列侯的人物，可谓荣宠至极。

耿直的读书人看不起公孙弘，觉得他算不上儒家推崇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公孙弘虽然身为丞相，生活上却节衣缩食，把钱财用来招揽人才，有人就骂他这是故意装出来给人看的。

在朝廷上，公孙弘处分有过错的人，也都被大家认为是出于私心。司马迁也在《史记》里批评公孙弘是表面随和、内里刻薄的小人，总是趁机打击报复。

无论是耿直的读书人，还是朝廷里的官僚，甚至太史公司马迁，大家批评公孙弘的话，其实都是在说他“表里不一”。然而，汉武帝看上公孙弘恰恰是因为他写那篇“表里不一”的策问呀。

平心而论，公孙弘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平生并没有做出什么伟大事迹，确实只是一个活得够长、运气够好的平庸之辈。

公孙弘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当然凭借了时代的机遇，但是最主要依靠的还是他在漫长的人生岁月中磨炼出来的处世之道。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他在皇帝的面前会做人。

司马迁看不起公孙弘，觉得他缺少知识分子的清高风骨。但在现代社会里，越来越多的人却认为在现实的工作环境里，懂得“表里不一”的公孙弘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对于公孙弘这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你怎么看呢？

知耻而后勇

释义：意为知道羞耻就接近勇敢了，明白自己错了就到勇敢的时候了。

《平津侯主父列传》原文：故曰“力行近乎仁，好问近乎智，知耻近乎勇”。

成语撷英

例句：他知耻而后勇，最近进步很快。

汗马之劳

释义：指征战的劳苦，亦指战功。

《平津侯主父列传》原文：今臣弘罢驽之质，无汗马之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为列侯，致位三公。

例句：在这场团体比赛中，他立下了汗马之劳。

土崩瓦解

释义：原义是如土之崩坠、瓦之破碎；比喻彻底崩溃、不可收拾。

《平津侯主父列传》原文：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于“瓦解”，古今一也。

例句：这个公司经营不善，迟早土崩瓦解。

旷日持久

释义：荒废时光，拖延很久。

《平津侯主父列传》原文：又使尉屠睢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绝乏，越人击之，秦兵大败。

例句：这场商战真是旷日持久。

原典再现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为布被，此诈也。”上问弘。弘谢曰：“有之。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然今日庭诘弘，诚中弘之病。夫以三公为布被，诚饰诈欲以钓名。且臣闻管仲相齐，有三归，侈拟于君，桓公以霸，亦上僭于君。晏婴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丝，齐国亦治，此下比于民。今臣弘位为御史大夫，而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于小吏，无差，诚如汲黯言。且无汲黯忠，陛下安得闻此言。”天子以为谦让，愈益厚之。卒以弘为丞相，封平津侯。

知识链接

与平津侯有关的三首诗词

在这一篇故事中，我们了解到古人对西汉丞相公孙弘的评价褒贬不一。西汉之后，有很多文人墨客都写过关于平津侯公孙弘的诗词作品。在这一篇“知识链接”中，我们就通过陈子昂、王安石和杨万里的诗词来感受他们对待“表里不一”的公孙弘的态度吧。

答洛阳主人

【唐】 陈子昂

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

事亲恨未立，从宦此中州。

主人亦何问，旅客非悠悠。

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

再取连城璧，三陟平津侯。

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

宁随当代子，倾侧且沈浮。

送何正臣主簿

【宋】 王安石

何郎冰雪照青春，应敌皆言笔有神。

鲁国儒人何独少，元君画史故应真。

百年冠盖风云会，万里山川日月新。

何但诸公能品藻，会须天子擢平津。

送刘茂村主簿之官理定

【宋】杨万里

陆机二十作文赋，刘君二十诣大常。

桃花浪险阿香怒，点破龙额归西江。

平津六十策第一，刘君五十赐袍笏。

一官初入八桂林，官无早晚在努力。

大师大漕两德星，总是青原旧使君。

若问公堂阶下吏，便是三瑞堂前门生前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