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三代”第一王

大禹治水成功之后，舜采取了一系列提高禹的声望与地位的措施，看来，舜是真心实意想通过禅让手段让禹接班的。事实上，当时即使有人觊觎，就凭“唯禹之功为大”（《史记·五帝本纪》）这一条，也很难撼动禹的地位了。

为了确立禹的接班人地位，大约在治水成功后不久，舜就采取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行动，就是“豫荐禹于天”（《史记·五帝本纪》）。这是前所未有的。舜帝征得了“四岳会议”的同意，举行了一个仪式，向上天“豫荐”，“豫”者，预也，事先也，即预先确立禹为未来的“天子”。这离禹娶涂山女也不过七八年的时间，此时的禹大约是三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个“豫荐”的天子一当就是十七年。帝舜崩后，他还要为舜守丧三年。这样看来，禹真的当上天子，那是在“豫荐”后二十年左右。那时他的年岁应是在五十七八岁。

禹仿照舜当年的做法，谦逊地要让位给舜的儿子商均，而躲避到自己的势力十分强大的阳城去了。商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不肖子，老百姓怎么可能让他上台？那些有志之士纷纷“去商均而朝禹”。一番谦让之后，禹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天子。为了安抚尧、舜的后人，禹又对他们进行了册封。

人们拭目以待，禹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天子呢？关键的问题是，他会成为五帝之后的第六帝吗？不会。正如著名学者李学勤先生说的：“禹不是属于五帝时代，而是三代的开始。”

五帝时代原始公社制社会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贫富的分化，贵贱的分流，社会管理机构的官僚化，已经使以禅让为形式的推举制度难以为继。如果是完整意义上的禅让制度，新推举出来的天子是不用客气地对前朝天子的儿子一让再让的。新任天子要让位给老一任天子的儿子，说明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传子制”已经被认可，只是尧和舜两朝都没有一个“好儿子”来接任罢了。

这一点，舜心里明白，禹心里明白，连普通老百姓心里也明白。

在尧、舜时期，已经有了“传子”的某些迹象，但都因为天子之子不争气而作罢。禹登上天子位以后，他要做的是为“传子”制度打开一扇方便之门。

禹需要一个“好儿子”。他没有娇惯自己的儿子，而是利用自己天子的高位磨炼他。在禹治水时，他的儿子启还小，不可能有所作为。但是，在被舜“豫荐”于天后的二十年间，启已经长大，他是完全可以从父亲那里学到些东西的。在这段时间里，启经受了锻炼是毋庸置疑的，不然社会上就不会有“启贤能”的传闻。

禹当天子以后的一大举措就是实行礼制改革，这一点被历代的史家忽视了。中国是礼仪之邦，夏代又是中华礼仪的源头，禹的礼仪改革是为整个社会改革打基础的。《史记·封禅书》中说：“自禹兴而修社祀。”这是一个大动作，也可以说是带有根本性的礼制改革。五帝以来，一直将“敬天”作为礼之本，现在反过来了，把“敬地”作为礼之本。“修社祀”，就是敬祀土地神。

敬地，意味着禹当上天子以后，要着重发展农业生产，只有农业发展了，他所掌管的那个政权才能稳固。夏代农业的大发展，起始于“修社祀”这一思想和意识形态的变革。

作为“三代”第一王，禹还要展示比五帝更强的权威。机会很快来了。这事发生在一次会议上。古代交通和通信都不便，开次群臣会议不容易。因此，人们对会议的重视程度是后人难以想象的。在《国语·鲁语下》中有一个著名的故事：“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说的是禹要在会稽山那里开一次诸侯大会，结果防风氏没有准时到会，这使已经当上天子的禹大为光火，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难以考稽了，但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其一，防风氏一定是一个强悍的人物。他长得高高大大的，死后骨节都可以占一车，其人有多高大就可想而知了。当然，这可能只是一种隐喻，暗指其部族有力量、不可一世，平时一定也对中央采取轻慢的态度。其二，禹是在借题发挥，以显示其权威，他要告诉人们一个时下的真理：现在已不是氏族民主的那个时代了，王的权威是不容动摇的。

当然，这只是作为“三代”第一王的小试锋芒。为了拓展一个新时代，创建一个新王朝，王的权威不仅不能削弱，还得进一步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