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之争
书名:汴京之围作者名:郭建龙本章字数:2448更新时间:2024-12-27 18:40:03
政和六年,是金国和阿骨打收获最大的一年。
这一年正月,辽国发生了内乱,由于不满东京辽阳府留守萧保先的苛政,一位叫作高永昌的渤海人发动了一场出其不意的叛乱。东京辽阳府原来属于渤海故地,是辽太祖阿保机用了二十多年才攻克的。虽然贵为五京之一,但契丹人和渤海人之间的矛盾仍然不时激化。
正月初一夜里,高永昌和十几个同伙喝醉了酒,带着刀翻过了府衙的围墙,来到了大厅。他们借口外面有人造反,前来汇报,直接向侍从询问东京留守的居处。高永昌找到东京留守,将他刺杀,然后逃走。
萧保先死后,当时恰好在辽阳府的户部使大公鼎和东京副守高清臣控制了局势,四处搜查作乱的渤海人,查到了数十人,将他们杀死。不幸的是,这些被杀的并不都有罪,有的只是在恐慌中被枉杀的。这件事传开后,更多的人加入了造反的队伍,附近的州县也出现了乱局。
初三这天,造反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东京辽阳城外,大公鼎叫他们离开,但没有人听从。
初五时,城里终于乱了,有人乘风放火,有的偷开城门,大公鼎等人只好率领残部逃走。辽阳府落入了叛军之手。高永昌成了叛军的头目,自称大渤海皇帝,他乘机占领了辽东地区的五十多个州。
在中国的东北地区,生女真活动的范围在东北平原的北部,也就是现在的吉林和黑龙江一带,而南部的辽宁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阿骨打和他的大金国还无法染指。女真没有得到的土地,却被高永昌一次出其不意的叛乱拿到了手中。
高永昌唯一没有得到的地区,是位于现在辽宁沈阳的沈州。这里是辽国宰相张琳的家乡,皇帝派遣张琳亲自部署防守,才防止了高永昌得手。
五月份,就在张琳与高永昌鏖战时,突然传来消息,女真人应高永昌之请,于五月二十一前来助战,率领女真的是女真西南路都统阇母。
渤海人本来就是女真人的远亲,高永昌寻找帮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张琳却以为这只是高永昌释放的假消息。
到了五月二十一那一天,女真人果真出现了。张琳被这出乎意料的帮手吓住了,只好逃走,沈州被女真人占领。
不过女真并没有把沈州交给高永昌,而是自己占领了。不仅这样,女真人击退了辽国燕王耶律淳的进攻后,还对高永昌发起了进攻,将他击败杀死。女真人的野心到这时展现无遗,他们不仅想要东北平原北部,还想获得整个东北平原,从而向辽国全境扩张。
经过辽国的这次叛乱,女真人乘人之危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女真的胜利曲折地传入了北宋的耳中,于是,主战派又开始跃跃欲试了。第二年初,边将不断地上报,说在宋辽边界处的易州出现了频繁的军事调动。主战派将之认定为辽国将要对北宋有所行动。
童贯也被皇帝从西北调回,开始准备应对北方的事态。
童贯准备军事行动时,恰逢北宋财政处于一个花钱的高峰时期。就在政和六年,宋徽宗答谢道士给自己带来儿子的上清宝箓宫刚刚修建完毕,皇帝雄心勃勃地开始准备他一生中巨大工程的顶点——艮岳。
由于钱不够花,蔡京等人也在不断地给他开辟新的财源。就在公元1116年,在另一个宦官杨戬的帮助下,宋徽宗开始建立一个叫作公田所的机构。所谓公田,原本是指属于皇帝的田庄。在北宋初年,有不少田地是没有主的,但到了末年时,所有这些无主的田都已经被人耕种。宋徽宗时期,皇帝和大臣们突然开始打这些土地的主意,将它们化为公田,要求农民必须缴纳租金,也就是公田钱,才准予耕种。
不仅是公田钱,在丈量土地时也做了手脚。大观四年,宋徽宗为了多收钱,做过一次变革,将长度单位做了变更。之前人们使用普通的“尺”,但皇帝以符合礼仪为借口,将尺的单位缩小,推行“乐尺”。所谓乐尺,是根据礼乐的要求重新设计的长度单位,一乐尺比普通的尺稍小,结果按照普通尺计算出来的一亩,换算成乐尺的亩,就变成了1.08~1.09亩。通过单位换算,北宋的土地亩数就可以多出来8以上,由于每亩的税率不变,从理论上,皇帝的税收就可以增加8。
在缴纳公田钱时,也必须按照乐尺的亩来缴纳,更加重农民的负担。
童贯负责北方事务时,人们为了讨好童贯,不断地将辽国的消息传到朝廷。有人透漏燕山以南的易州和霸州都有军事调动。
童贯不断地催促皇帝赶快起兵。他不仅通知了河北地区的将帅做好准备,还动用了中央禁军。到了二月中旬,先头部队已经出发北上。经过占卜师的占卜,三月上旬的某个黄道吉日,成了大部队出发的日期。
但在出发前,皇帝却犹豫了。在几个月前,皇帝派出了一个外交使团去往辽国,正使是一位名叫陶悦的人,他的职务是司封员外郎,出发前皇帝又给了他太常少卿的头衔;副使是来自霸州的李邈。按照约定日期,这个使团已经接近回来的时候,宋徽宗下令童贯暂时不要发兵,而是等着外交使团回来后,再根据情况做最后的判断。
二月二十五,使团回来了。刚进国门就碰到了童贯,童贯让陶悦第二天先到自己府中汇报一下,再去找皇帝。
第二天,陶悦准时来到了童贯的府邸。童贯首先问陶悦:“听说辽国已经准备入寇,对吗?”
陶悦对童贯的问题很吃惊,表示并没有看到辽国入侵的迹象。在路上,他们每天都按照计划行进,没有听说入侵,也没有被要求改变道路,一切都很正常。由于他们走的是宋辽之间的大道,如果辽国在做军事准备的话,他们在道上必然能看到。辽国如果不想让他们看见,会寻找借口请他们改走小路,免得和军队遇上。既然没有改道,在大道上也没有军事调动,就证明辽国并没有准备入侵。
童贯还不死心,说这只表明使者走的路上没有军事调动,其他地方也许已经调动了。
陶悦很不识趣,继续反驳,表示虽然听说女真和辽国在边境上有冲突,但燕山以南的内地一切正常,人们的耕作、生活都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听说大批的军事行动。至于所谓霸州和易州的情况,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总之,辽国是正常的。
如果按照陶悦的说法,辽国并没有针对北宋的军事行动,童贯就没有理由出兵。
童贯不死心,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试图让陶悦改口,甚至侮辱他获得了辽国的好处。陶悦正色回答:“像我这样的读书人,怎么会因为对方的厚礼隐匿敌情呢!”
童贯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作罢。第二天,使臣上奏皇帝,宋徽宗下诏,将已经出发的禁军召回,北伐之事暂时搁置了。
这一搁置就是好几年,直到五年后陶悦死了,北伐还没有踪影。
但北宋与女真的联系却在这段时间建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