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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之旅(2)

伦敦之旅(2)

书名:历史的隐秘角落作者名:彭志翔本章字数:2412更新时间:2024-06-04 11:30:10

分布紧凑的二层小楼群沿弧形小道排列成街巷,白墙黑檐、栗色瓦面、朴素淡雅,街巷路面皆深色红砖铺就,家家门前都有园景花卉,小巧玲珑却个个构思别致,品位不凡,英国式花园果然名不虚传。

舅舅独居的二层小楼带一个后花园,从客厅的落地玻璃门看去,园中百草繁茂,但花卉无多。室内陈设,可用“精雅”二字当之,又极具情调。小到一物一器的异国风情摆件;大到家具构图,色块拼配,无不布置精当,想不到一生单身的舅舅如此优游入微。

出门乘公共汽车赴一中餐馆进晚餐,在车站见天空出现双彩虹。

此家中餐馆物美价廉,红衣侍者中,有不少中国少年,应为留学打工一族。其年少者似高中生,黑人青年侍者亦会简单中文应酬,有趣!

餐毕出门,街对面黄昏中一幢维多利亚时代样式的百年红砖建筑引起了我的注意,整体风格朴素,然轮廓线条依稀为宫殿式古典一派,门厅上方山墙饰有少许人物浮雕,窗周亦有简洁涡状纹饰。或许这样的楼房在伦敦太多之故,舅舅淡言此原为区级行政楼,并无甚引人注目之处。

乘轻轨去看夜色中的汇丰银行摩天大楼,如近观整齐切下的一块璀璨星河。

晚归,舅舅打开电脑,我一向陌生的、母亲海外家系的生活画面,使我融入了一种迟来的亲情之中。大舅、姨妈们,过着东南亚华人中产阶级生活。他们的子女,也就是我的表兄弟姐妹,像先祖从中国飘零到遥远海外岛国一样,星散到了世界各地,从澳洲到西欧、北美;但不像他们的上辈在血脉中还隐烁着中华故国的远影,我的这些同龄表亲们已经是典型的世界公民了。命运之神就这样为生发自一根藤蔓的不同种子,书写出迥异其趣的生命读本。

5月19日

清晨,窗外,垂垂浓荫中传来的鸟啭叫醒了睡梦中的我,这是一个绝好的晴日。

乘轻轨,至伦敦城中心标志点纪念坪。

纪念坪是一个数百平方米大小的圆形平台,稍高于周围车水马龙的路面。平台由大理石铺就,中心有一个铜雕,如戟直指天空,地面由众多铜雕组成一个圆周。铜雕按历史年代排列出伦敦建城以来的大事记,我所拍下者,有3世纪前后伦敦城墙之立;10世纪西敏寺开建;11世纪末伦敦塔开建;14世纪中叶的黑死病肆虐,一年之中近半不列颠人死于此疫;稍晚于瘟疫的泰勒农民大起义;1649年英王查理一世被砍头,浮雕中,跪伏引颈的国王身首异处,地上的头颅还戴着王冠,而同一画面中遍地的窜鼠,又寓意稍后十余年的伦敦大瘟疫;1759年大英博物馆开馆;1773年证券交易所成立;1807年第一盏煤气街灯点燃……那些曾经忽如巨浪袭空、倏似弦歌荡漾的历史生活场景,就这样凝固成永恒不变的浮雕,与你无言相对。

不远处,更古老的历史正等待着与你迎面相撞。一座雄伟的古罗马城墙废墟静浴在阳光下,灰黑斑驳,衰草覆顶,如一颗苍苍头颅,在睡梦中回到它雄姿勃发的年代。那是一切光荣属于罗马的时代。远离亚平宁半岛的不列颠群岛,自近两千年前起,被罗马帝国征服和统治了四个世纪之久,使英格兰文明迅速与地中海发达文明接近。这一段罗马统治下的和平时期终随大帝国的衰退宣告结束。留下的只有漫漫历史长夜中,渐次荒凉的罗马废墟。一个古诗人写道:

昔日的城垣令人惊奇,如今,命运将它捣碎,只剩下一堆断瓦残砖,巨人般的神力烟消云散;房顶塌落,

高塔倾颓,

废墟上冰冻粼粼。

随着岁月流逝,

御敌的屏障只有残迹犹存。

这一伤咏古罗马废墟的诗歌片段,被认为是英国所有上古诗歌中最令人感动的一段。

在断墙下的罗马大帝奥古斯都铜雕像前留影。

再远处,一片广阔的云色古城堡,占据了南方视野几乎整条风景线,城堡上空旌旗猎猎,天威凛凛,隐然肃杀之气遥遥逼人,那就是名动天下的古英格兰王权象征:伦敦塔。

离开城市纪念平台,抄近路走进圣詹姆斯公园,准备观光午时开始的皇家卫队在白金汉宫的换岗仪式。

公园内草坪宽阔,草芽幽绿细嫩如绒,古树参天,三两并立,撑出大片浓荫。湖边小径侧、花圃中各种花卉正以惊人的美艳次第盛开着,这种惊人之美来自英国园丁匠心独运的搭配,一如最好的油彩到了用色大师提香的笔下所产生的效果。伦敦人在匆匆而过的观光客面前,或坐或卧于长椅、草坪,一派闲适之态,仿佛物以类聚,就连这里的鸟类也都是意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派头。人与鸟不同之处,仅在择地有别,人无法学鸟儿们,或浮于水面,或憩于枝丫、路牌等。

俯桥栏观一天鹅之家,二大五小,在点点波光中悠游来去,俨然水禽中的王室世家。

几只鹈鹕一脸庄严地想着心事,偶尔抬起有着橘黄色巨喙的大脑袋打量一下观众,对面前这一群毫无理由的朝圣者显示出颇不以为然的神情。

近11时,来到白金汉宫前,广场上人山人海,连王宫前维多利亚女王纪念碑四周的雕像上都坐满了人,都是等候观赏仪仗式的观光客,骑着红色高头马的漂亮女警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吹哨,恳请甚至正言厉色,才勉强让观众退到马路边界石后。舅舅告诉我,王宫上空升起王旗,表示女王正在宫中。恐怕女王早已烦透了这几十年来在皇宫门口看杂耍似的吵吵闹闹的人群,恨不能下个命令让卫队早早换岗完事,以求耳根清净。

在万众引颈期待之下,吹吹打打的军乐声终于由远而近,红衣黑长筒帽的皇家近卫军方阵以鼓手为先导,雄壮行进。宫门大开,卫士换岗,开始在栅栏内的宫庭院操练。惜观者如堵,只听得号令声、跺脚声,仅见马头与骑兵半截,余皆盲人观戏,凑个热闹而已。这皇家卫队所戴黑色高筒帽原为法皇老近卫军所戴,故事是这样的:近两个世纪前,威灵顿勋爵在滑铁卢一战中,击败包括拿破仑最骁勇的老近卫军在内的法国军队,毕其功于一役,为纪念战胜民族宿敌之殊勋,英国皇家近卫军从此开始戴上黑色高筒军帽。

以为戏仅于此,谁知鼓乐又起,另一缁衣步兵方阵又近,皆着现代军礼服,阵尾还有两个背负步话机兵士,这大概算是此仪仗中百年少有的改变吧。可能基于对日渐庞大的通讯兵种的尊重,我想。那么导弹兵呢?因为阵列中只能携带单兵装备,故若加导弹兵,猜想只能让其背一个反坦克导弹发射筒了,那时别让人误以为是带吹火筒子的炊事兵就好了。戏观戏言而已。

因舅舅约了他的两位朋友去唐人街为我开宴洗尘,故未等换岗仪式结束,我们就匆匆离开白金汉宫广场,到地铁站厅会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