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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哄哄自己人杀自己人(2)

书名:梅毅说中国史——元:铁血、杀戮与融合作者名:梅毅本章字数:2917更新时间:2024-05-31 16:42:11

这位干尽坏事的中书右丞相搠思监,乃蒙古功臣也先不花之孙。他青年时代在地方任官时,清明通达政治,威惠甚著。至正四年,搠思监得拜为江浙中书省参知政事,不久升江浙行省右丞。在管理宗人府时,宗王以及蒙古贵族都认为他明果能干。脱脱平徐州,他也随行立有战功。至正十四年,奉命进讨淮南“红巾军”,搠思监身先士卒,在指挥战斗中,面中流矢,仍坚持战斗。拜见顺帝,看见他满脸伤痕,顺帝叹而悯之,很快下诏拜其为中书左丞相,一年后,进中书右丞相。

搠思监当丞相时正值多事之秋,外则军旅繁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给。如此危急情势下,这位爷一改昔日忠勇为国之态,广受贿赂,贪声狼藉,还暗中派人私印钞票。可见,权力对人的腐蚀有多大。

由于元顺帝厌政,天天造楼纵欲,政事皆为搠思监和太监朴不花所把持。

朴不花乃高丽人,是奇皇后的老乡,可称是奇皇后的死党,累官至资正院使,主管皇后的财赋大事。他与搠思监互为表里,对地方上报的贼情、将臣功状,皆抑而不闻,使得元朝内外解体。由于他属于后党,根株盘固,气焰熏灼,百官趋附者十之有九。

元朝一直没有宦官擅权者,此时倒出了这么一位高丽公公,“为国大蠹”。

在这种情况下,元顺帝的母舅、十“倚纳”之一的老的沙就想趁机排挤朴不花。老的沙本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他排挤朴不花不过是想遏制皇后、皇太子一系在朝中的势力。老的沙当时的官职是御史大夫,他本人不出面,撺掇两个汉人陈祖仁和李国凤上书弹劾。这两个汉官也是出于义愤,不停劾奏朴不花。

顺帝知道此事后,大怒。他不是怒朴不花和搠思监,而是怒两个上书的汉官,立刻下诏把两人外贬。

皇太子、皇后奇氏日夜在顺帝面前哭泣,说真正的幕后指使人是老的沙,讲他居心不良,想离间帝后与皇太子之间的感情。元顺帝心软,对与自己多年来一直大被同眠的母舅下不去手,就封他为雍王,打发出大都。

结果,老的沙到达大同后,留于军阀孛罗帖木儿军中不走。

由此,引起又一轮轩然大波。

元末大乱,地方军阀势力乘间而起。地方武装的兴起,一般来讲是一个王朝走向衰落的最明显标志。这些人相争之初,还要从孛罗帖木儿的父亲答失八都鲁与察罕铁木儿讲起。

答失八都鲁是正宗的蒙古贵族,出身“一等人”。察罕帖木儿属于色目人,族属方面,他或许是畏兀儿人,或许是党项人。此人“布衣”出身,元末大乱时纠集乡兵而成气候。

答失八都鲁在河南与刘福通“红巾军”作战,屡战屡败。而察罕帖木儿自关陕直插河南,继之横扫河北、山西,所领“乡勇”凶悍无敌,屡战屡胜。

答失八都鲁败军之际,被刘福通施反间计,元廷不断派使谴责、督促,他忧愤成疾,一夕而卒。其子孛罗帖木儿继统其军,进驻大同,很快就因地盘之争与察罕帖木儿火拼。从此,元廷的“正规军”与比“正规军”还厉害的“杂牌军”打得你死我活。双方主要是争夺冀宁等要地。

最后,元廷下诏遣使谕示两方和解,双方愤愤而归。

说起这位察罕帖木儿,在元末他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传奇人物。他纠集乡兵,立部伍,整纪规。在河南颖州沈丘奋起后,他与信阳地主武装头目李思齐合兵,出手就袭破罗山“红巾军”。不久,被元廷授予汝宁府达鲁花赤。而后,察罕帖木儿转战南北,所战多捷。

至正十九年,他率军分道出击,攻破汴梁,尽俘城内“宋”国官属五千多人,缴获符玺印章宝货无数。刘福通与韩林儿仅与数百骑遁逃,从此一蹶不振。四年后,身处安丰的刘福通受到张士诚攻击,朱元璋把他们“救”了出来,安置于滁州。称帝前,朱元璋派人把小明王韩林儿和刘福通两人扔进瓜步附近的河水中淹死。刘福通折腾十来年,把元朝闹个底掉,最终白忙一场,为他人作嫁衣而已。

刘福通白忙乎,察罕帖木儿也是。至正二十一年他率军进攻山东,当地“红巾军”头目田丰、王士诚投降,元军很快攻占济南。察罕帖木儿继而率军进围益都。胶着之间,已经投降的田丰、王士诚二人突然变卦,以请察罕帖木儿巡检营盘为名邀他入营,忽然刺杀了他。元廷闻讯震悼,追封其为“忠襄王”,以其义子扩廓帖木儿袭职。

当时,一直与察罕帖木儿争夺地盘相互仇杀的孛罗帖木儿听闻其死讯,也大哭道:“察罕若在,省用我不少力气!”想起两人曾并力破“红巾军”,又借助对方牵制敌人,孛罗帖木儿不禁悲从中来。

扩廓帖木儿乃察罕帖木儿的外甥,其生父是汉人,原名王保保。为了容易区分,下文中就称扩廓帖木儿为“王保保”。

王保保袭父职后,衔哀讨贼,攻打益都更急,终于克拔坚城,活剖田丰、王士诚两人心肝祭奠其父。有赖此人,元朝东至淄、沂,西逾关陕,皆晏然无事。王保保驻兵于汴、洛地区,元廷倚之以为安。

好日子没消停多久,孛罗帖木儿与陕西地方军阀张思道联合,先联手进攻王保保的友军李思齐,进而袭占陕西。

王保保大怒,立遣大将貊高与李思齐合兵,夺回奉元坚城。

顺帝母舅老的沙逃至大同孛罗帖木儿军中后,与这位军阀相处甚欢。朝中的皇太子、搠思监、朴不花当然恼怒,多次责斥孛罗帖木儿交出老的沙,不听。

至正二十四年,皇太子派系以顺帝名义下诏,削夺孛罗帖木儿兵权,并把他发往蜀地安置。孛罗帖木儿手下皆“私兵”,当然不奉诏。

元廷震怒,便下诏王保保出讨孛罗帖木儿。

不料想,孛罗帖木儿先发制人,领兵直向大都杀来。

顺帝心里很害怕,先和稀泥,下诏把搠思监流贬岭北,朴不花流贬甘肃。这两个人皆受皇太子庇护,根本就没有上路。

观望一阵,见中央根本不真正“处理”自己的对手,孛罗帖木儿于是派原先被皇太子贬斥的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为前锋,直捣大都。这位前锋从前就是“国防部”的主管,很会打仗,在居庸关大败大都元军。

皇太子闻讯也吓坏了,赶忙率侍卫军出京,东走古北口,逃向兴州。

元顺帝无奈,只得把朴不花、搠思监二人捆上,交予秃坚帖木儿。秃坚帖木儿把两人“转送”孛罗帖木儿。

秃坚帖木儿本人并不想真造反,得到搠思监与朴不花两位“奸臣”后,他托人入宫索取元顺帝对自己“执缚大臣”和“称兵犯阙”的特赦令。顺帝当然得给,甭说有这两条罪,秃坚帖木儿即使把皇太子弄死,顺帝也会出“赦令”给他。

手拿赦令,秃坚帖木儿本人仅带几个从人,入宫内见顺帝,哭诉道:“陛下遭左右群小蒙蔽非一朝一夕,祸害忠良,贻害社稷,如此下去,天下怎么能得治理!我现为陛下除去了两个贼臣,望陛下反省前过,卓然自新,置正人君子于左右,莫听妖言邪说,好好治理天下。”

顺帝心里有气,表面唯唯。

“兵谏”这招儿,臣子万万使不得,即使是果真出于义胆忠心,结局总难逃一个“死”字。出发点再好,前提再“高尚”,总可称得上是“犯上作乱”。

孛罗帖木儿乍见两个被送到营中的“奸臣”也笑了,把他们好吃好喝养了三天。忽然一日,他把二人唤至帐内,变脸问搠思监:“从前我曾向你送厚礼,有一串七宝珠串,今天该还我了吧。”搠思监亡魂皆冒,马上派仆人回大都取回六七串价值连城的宝珠串。但孛罗帖木儿皆摇头表示“不是我家那件故物”。最后,他派人把搠思监府上翻个底掉,终于找出那串宝珠。

东西找到,依理孛罗帖木儿该高兴才是,殊不料他大脸一沉,喝道:“皇帝身边都是你俩这样的贪浊之臣,我当率兵前往京城,以清君侧!”一起身,他掏出腰刀,一刀一个,把朴不花与搠思监这么两个贵臣剁于帐内。

而后,他与老的沙一道,拥大军向大都进发,屯于都城大门之外。

至正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孛罗帖木儿继秃坚帖木儿之后,率劲甲卫士入宫。元顺帝不敢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