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解孩子（23）

（五）病态反应

孩子的反抗可能会发展到让他看起来“不正常”的程度。可是，当考虑孩子在某些方面是否病态或者不正常时，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即便孩子的反应较为极端且看似超出了常规，那它们也并不反常，因为这往往是孩子对所看到的情况做出的合理的、充分的回应。不过，虽然孩子在童年时做出某种反应可能是“正常”的，但他成年后如果还这样做就可能是“病态的”，因为这种反应已经不再符合变化了的现实环境。即使一个孩子与普通孩子截然不同，他也不应该被称为“病态的”。人们之所以这样称呼他，通常是因为人们对这个孩子与父母、老师或整个社会的关系缺乏深入的了解。

“病态反应”这一术语只适用于描述某些特定的反应模式，如果这些反应模式在以后的生活中得以持续，那么它们将会发展成典型的精神病理问题。我们可以在孩子身上观察到这些问题最初的特征性表现，而成年患者的病历表明，首发症状往往出现在童年早期阶段。当孩子出现这些症状时，父母无须感到忧虑、恐惧和悲观。虽然某些症状需要特殊的关心和护理，以免发展成病理问题，但是，如果受到这些情绪的影响，父母很可能会对已经受到干扰的适应过程产生更为不利的影响。

神经失调

在讨论恐惧、过度尽责、发脾气和缺乏专注力等内容时，我们已经列举了孩子身上经常出现的典型的神经机制。无论在孩子还是成人身上，一切神经障碍的特点都是倾向于保持良好的意图，并且把对抗情绪隐藏在“症状”背后，而这些症状正是他们用以自我辩护的借口。孩子起初利用这些症状可能是为了请求父母的原谅，可一旦他相信了自己的借口，神经机制也就形成了。

很多神经症状都出现在童年早期阶段，它们针对的往往是父母和秩序。孩子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摆脱某些责任，并确保自己能够得到关心和帮助，或者有时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关注。因此，这些症状会随着情况的变化而有所不同。它们总是与孩子身边的行为榜样有关，也可能会受到偶然经历的刺激。某种症状的发展取决于它首次出现时家人的反应。该症状产生的影响越强烈，其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就越大。忽视它则可以让它更快地消失，至少在刚开始它还没有根深蒂固时是这样的。

神经紧张的孩子具有一个特征，即他生活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中。这源于他不得不克服的困难：与父母、兄弟姐妹和老师之间的冲突，所面临的威胁，以及过大的野心。他的整个机体都处于这种紧绷的压力之下，因此，他的任何思绪和情感，他所关注的任何身体器官的功能，都可能发展成某种神经症状。当他感染百日咳后，咳嗽持续的时间可能比正常病程长得多；不健康的食物所引发的胃部不适可能会持续或反复发作；母亲的心脏疾病可能会让他过度关注自己的心跳并患上神经性心脏病。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孩子很容易模仿其他人的神经失调。这里我们再次看到，家人对某种现象——这种现象，起初往往只被视为一个“坏习惯”——的不安会促使孩子形成永久性的问题。

我们不可能（哪怕是大致地）列出孩子身上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神经症，因此我们只对其中一部分进行简单介绍。

紧张的一种直接表现就是所谓的痉挛。痉挛有可能发生在任何肌肉群中，可以是整个身体的痉挛（这种情况常常被误以为是癫痫或心脏病发作），也可以局限于眼睑（眼睑痉挛）、下颌的肌肉组织（牙关紧闭症）、面部肌肉（抽搐性痉挛，导致面部扭曲）、咽喉和颈部肌肉，或者肩部、臂部和腿部的肌肉组织。它们可能以打哈欠、打喷嚏、大笑和哭泣的形式出现，也可能以痉挛性咳嗽的形式出现。由于这些症状有时伴随着真实的身体不适，因此我们建议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给孩子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紧张很容易导致胃肠道的神经紊乱。神经紧张的孩子在紧张时是无法进食的——在旅行之前、去剧院看演出之前，以及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即将发生前。去学校上课也可能会让孩子紧张，因此孩子吃早餐就会很困难。孩子也许是不愿上学，也可能是期望过高，害怕失败。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似乎都无法在早上进食，特别是在考试前或者要完成不寻常的任务前。此时父母的耐心劝导可能会导致胃痉挛或紧张性呕吐。幽门痉挛通常与不愿进食有关。胃肠道的紧张则可能导致腹泻或便秘。

极端紧张会干扰孩子的睡眠。他可能会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声尖叫，有时还会说梦话。他的大脑仍在琢磨日常生活中随时可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问题。又或者，他根本无法入睡，因为他过于担心这些问题。血管系统很容易对压力产生反应，因为焦虑和心脏活动在生理性恐惧机制中是相互关联的。承受太多道德压力的孩子可能会发展出强迫性症状。

治疗的第一步是让孩子，其中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的父母安静下来。在过度激动的情况下，药物治疗有一定的效果，但只能暂时缓解某种症状。前文所讨论的内容同样适用于孩子的神经失调，只治疗症状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必须改变孩子的个性以及他与父母的关系。他的整个行为模式和心理状态都需要大幅度的修正。即便是无视某种症状，也只能抑制某一种特殊表现形式的发展，孩子整体上感受到的压力并不会减少或消失。在复杂的案例中，特别是与大龄儿童有关的案例中，心理治疗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仅仅帮助孩子摆脱眼前的困境是不够的，还必须对父母进行治疗，并引导他们采取更加明智的态度。

精神失常

如今，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被归为精神不正常，这可能是由于以前人们并没有认识到他们与严重智力障碍儿童的区别。然而有迹象表明，这些儿童虽然表现得像智力迟钝，但其实他们的智力很正常，而且往往智商很高。由于他们的行为似乎完全是非理性的，也无法用理智加以控制，因此他们被认为是精神病患者，很多时候被称为精神分裂症患者。但是，他们的心理状态与成年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心理状态有很大不同，尽管成人患者似乎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这些孩子疏远和孤立的状态通常表现为不仅不愿意听，而且不愿意与人沟通。他们中的很多人完全不会说话，许多人看似失聪，但实际上并没有听力缺陷。由于人们对这种“精神病”的性质了解甚少，而且这个词带有侮辱性，因此这些儿童的症状往往不被称为“精神病”，而被称为“情感迟钝”。

关于这类问题的起因，目前尚未形成公认的解释。一些专家将其归因于大脑的器质性缺陷，特别是发育缺陷；其他专家则认为父母的个性，特别是母亲的个性，是导致这种异常的原因。我们自己的观察则表明，所谓精神病儿童的父母与正常儿童的父母并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这些父母往往还有其他完全正常的孩子。另一方面，当我们看到有儿童可以完全恢复并适应正常生活时（尽管目前为止还只是少数），器质性缺陷的假设遂变得令人质疑。一种可能的情况是，这些孩子的大脑存在某种器质性弱点，导致他们更容易受到某种行为模式的影响。

这类儿童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他们下定决心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而无视来自外界的任何压力和要求。这种对压力的抵制促使一些专家认为，治疗时应该避免施加任何压力。我们的观察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纵容通常会加剧病情，而坚定不移的态度则会减少孩子们的暴力状态。也许正是儿童对抗某种权力的决心（不管这种决心是源自个人还是出于社会环境的要求），为我们理解这一问题提供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