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解孩子（11）

另一个案例来自小约翰，这是我所经历的最糟糕的一个案例。约翰的母亲带着七岁的他来参加我的夏令营，当时他的百日咳刚痊愈。他一吃东西就咳嗽和呕吐，而且每当他情绪激动或者运动时也会如此。他消瘦了很多，已经皮包骨头了。他那心急如焚的父母雇了一名护士，每天喂他好几次。每一次喂饭都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护士真的是每一口都要强行塞到他嘴里。结果是，他确实吃进去少量食物，但大部分都被吐了出来。

我愿意接收这个男孩，但条件是，他的父母两周内都不能来看他，而且不能过问他的体重变化情况。男孩的父母已经试过其他一切方法，他们别无选择。事实上，这个男孩来到夏令营后，连续几天什么都没吃。当食物摆在他面前时，他只是看着。没有人对此发表评论。过了一小会儿，盘子就被收走了，而且根据规定，我们不再给他提供别的食物。当我们给所有孩子提供牛奶和饮料时，他才跟着喝了一些。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挨饿，却什么都不做，这确实很难，但这是能治愈他的唯一方法。

在第一周快结束的时候，约翰开始把某些食物放进嘴里。他的做法用以下故事来描述最为清楚和形象：当我们去营地周围的群山中远足时，我在一座山顶遇到了约翰，并且问他感觉如何，他没有回答。这很奇怪，因为他通常都很友好、温顺。我试图弄清楚是什么在困扰着他，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终于，我请他张开嘴。他照做了。嘴里是他一小时前在早餐时吃的面包卷。他把面包卷含在嘴里，既没有咀嚼，也没有吞咽。耐心等待了两个星期，他才开始正常进食。但之后，一切难题都烟消云散，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体重。

我在夏令营里看到了另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十四岁的男孩曾经患过腹部肿瘤，在过去几年中经历了几次手术。当时他身体已经康复，但无法吃东西，一吃就呕吐。他的体重严重偏低，而且有绝食的危险。

入营的第一天，晚餐时他不喜欢营地准备的汤。我们向他解释，他可以不喝，但这顿饭不会再给他提供其他食物。他依然不肯喝汤。随后，当肉端上来时，他“饿了”，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给他。他吃惊地说：“但是我想吃！”显然，当他愿意吃东西时，他还从来没被拒绝过。我们用友好但坚定的语气告诉他，我们理解他，但不能打破规则。这时，其他孩子开始干涉了。他们看到这个男孩严重营养不良，当他开始哭泣时，他们请求我们给他一些食物。每个人都为此感到难过不已，但是向他屈服就意味着输掉了这场“战争”。这一天他没有得到任何食物，但是几天后他再也不挑食了，呕吐也停止了。这证实了营地的顾问医师给出的诊断：饮食困难和呕吐是心理方面的问题，而且很可能是由父母的过度关心和哄劝导致的，而父母的担忧和恐惧是很容易理解的。

语言障碍

孩子在发育过程中，偶尔出现轻微的语言障碍是正常的，不应该被看作病理问题。但是，如果父母使用警告、训斥和责备的方式进行干预，那么孩子所谓的先天性口吃就会发展成更为严重的障碍。因此，语言问题也有可能成为冲突的核心，在这种冲突中孩子会取得胜利，而父母的一切努力会付诸东流。口吃是人际交往中所产生的独特问题，它妨碍了个体与他人的交流。孩子需要特别的自信才能与人交往。孩子在面对自己害怕的人时往往会口吃。但有时，问题的根源在于孩子的野心过大。相比害怕这些人，孩子更害怕的是自己会出丑。口吃的根源在于焦虑和害怕失败，但同时它也意味着对抗，从而引起他人的关心和特别的关注。

口吃或许需要专业的治疗，但是，相比说话训练，更根本的是对孩子的行为模式和心态进行全面的重新调整。父母要想对孩子有所帮助，就不该把注意力放在孩子的语言障碍上，而应该想方设法缓解他的对抗情绪，减轻他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恐慌。

有一种特殊的语言障碍一定是由极度的纵容与娇惯造成的，即一种假性聋哑。孩子表现得像个聋哑人，但实际上不是。有时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聋哑。他从不说话，也不倾听。他认为自己根本没必要说话，因为家人会满足他的一切愿望，而这些愿望他只需要用手势和表情就能传达。父母只要处理得当就能消除这种聋哑，从而对孩子做出最终的诊断。

同样的机制也会让年幼的孩子产生语言能力不足的问题。他们说话很不清楚，以至于除了家庭成员没人能理解他们。他们不太与人沟通，概而言之是因为“懒惰”。这类孩子对任何事都不会付出真正的努力。他们能让其他人帮他完成一切必要的事。他们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路；不会自己穿衣服，吃东西必须有人喂——所有方法都与获取关注的消极-破坏性方法类似。他们也许看上去愚笨、冷漠，但实际上非常聪明，足以意识到自己无须多做什么，因为其他人会替他们做好一切。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如此多令人欣慰的关注，那么还有什么必要自己动手呢？如果能成功地让一个母亲停止过度保护，或者让姐姐不再通过照管“宝宝”赢得家庭地位，那么所谓的“宝宝”很快就会长大，而且会承担起自己的一切责任，甚至会做一些过去哪怕是被父母暴力相逼也不愿意做的事。

父母的过度关注可能会让孩子的心态和能力停留在婴幼儿期，而口齿不清只是这种虚假婴幼儿期的一个症状。如果你想改善孩子的发音，那么当他没有清楚地表达自己时，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应该忽略。纠正他的发音或者让他正确地重复某个词语是不明智的做法。所有这些都是过度关注，这会刺激孩子保持而非摒弃他的缺点。只有当他发现改善发音对自己有益时，他才会这样做。如果口齿不清就不能让人理解自己，那么孩子自然会意识到口齿清晰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