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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悬崖村”的教育简史

十一、“悬崖村”的教育简史

书名:悬崖村作者名:阿克鸠射本章字数:2304更新时间:2024-05-27 17:37:13

真正使阿土勒尔村成为“悬崖村”而引起人们关注,源于一组一群孩子攀爬藤梯行进在陡峭的悬崖上去上学的图片。孩子们上学的学校就是勒尔小学。勒尔小学是阿土勒尔村唯一的村级小学,校址也曾变迁过几次,最先建在勒尔社,后来搬到特土社,主要招生对象是阿土勒尔村所辖牛觉社、特土社、勒尔社、古曲洛社四个农牧服务社的孩子。因为学校位于山高路陡的偏远地方,长久以来,一直缺少正式老师。

曾有一段时间,勒尔小学分配来过两位公办教师,但没待多久就调走了。后来陆续又有分配来的新老师,但都没有留下来。所以近年来勒尔小学一直请有点文化的本地人当代课教师,直到搬到307省道旁的牛觉社为止。

53岁的吉克拉体,是昭觉县大中专招生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他是阿土勒尔村土生土长的第一位大专生。他和我聊起勒尔小学学生的成绩时,声音里透着一丝喜悦:“已经很不错了。”他翻出勒尔小学的花名册给我看,五年级学生的语文考试平均分为61.43分,在全县农村小学中挤进了前20位。

吉克拉体操着一口四川话说道:“我1973年上小学时,村里大多数孩子在上学。只不过,当时村民并不觉得读书有什么用,孩子会认字算账后,父母就不让孩子继续念书了。现在好了,孩子们都能上学了,父母也愿意供他们读书。”

吉克拉体是幸运的。他父亲是村里极少数对“山外的世界”有概念的人,很支持吉克拉体读书:“只要你肯读,就供你读。”

读书成才在阿土勒尔村是个运气活。毕竟,勒尔小学条件不好:土墙茅草顶,没有黑板,老师在木板上写字,孩子们便拿着尖石头块在地上写写画画。

幸运的是,当吉克拉体念到四年级时,学校调来了两位公办教师,虽然教的时间不长,但孩子们学会了一些像样的“汉话”,那时,四川话就是“汉话”。吉克拉体非常努力,才以语文22分、数学10分的成绩考上初中。他的大多数同学都没能坚持学业,一方面是父母在思想观念上不重视,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成绩也不好。

对阿土勒尔村的孩子们而言,上初中才是考验的开始。当年,最近的初中是古里中学。古里中学位于日哈乡,距离阿土勒尔村50多公里,虽然学校实行的是寄宿制,可路途遥远,孩子们凌晨4点就要出门,顺着山路一直走,下午6点才能到学校,路上饿了只能和着辣椒面啃点玉米饼。

那时候,上学之路不是沿着悬崖的藤梯下山,而是往上爬到布色来洛村的大平台,翻到山后去。父母们不放心,总要先送他们到大平台上,然后一边砍柴,一边目送他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山间,才回村子里去。

1981年,村里与吉克拉体一起考到县城去的孩子有四个,但坚持学到最后的,就剩下吉克拉体了。1984年,吉克拉体考上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预科班,成了全村第一位大专生。村民们方才明白,吉克家的孩子坚持读书有用,考上了大专,毕业后就能“吃猪肉和大米饭”。这两样食物,便是阿土勒尔村的彝族人对“领工资的人”的概念。

吉克拉体回忆往事,却带着一些自卑:“直到读大专时,我才敢用‘汉话’与人交流,可遇到朋友相约一起玩耍时,词汇就不够用了。”他反复感慨,如今“悬崖村”勒尔小学实行的是汉语、彝语双语教学,孩子们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悬崖村”出来的莫色布且,在昭觉县城的民族中学读初中,他的普通话讲得很不错。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想唱歌、当演员,也想在校队打好篮球,更想读书出来能找个好工作。

莫色布且对我讲述了他上小学的经历,他说他也在勒尔小学读过几年书,但上学之路太艰辛了,再加上学校教学水平跟不上,于是他转到雷波县的一所小学就读并坚持读完小学。

吉克拉体也提及,以前来“悬崖村”的老师教学不安心,根本留不住,娃娃学习也难以坚持,山上的勒尔小学办得断断续续,在撤与不撤之间拉锯着。

2014年,位于特土社的勒尔小学因存在较大的地质灾害隐患,为确保师生生命财产安全和适应教育发展的需求,昭觉县整合、集中教育资源以便更好地为附近乡村的孩子服务,经支尔莫乡政府和县教育部门协调,勒尔小学搬到了山下的牛觉社。

在这之前,勒尔社的孩子们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特土社上学。尽管也要爬藤梯,但比从勒尔社下到牛觉社要安全很多。

当年9月,位于山脚下的勒尔小学建成并开始招生。

由于地理位置非常特殊,考虑到山上的孩子需要攀爬藤梯上学和回家,勒尔小学实行上十天课、放四天归宿假的作息制度。而且学校还规定,学生回家和上学必须由家长接送。放假时,如果见不到孩子家长,学校是不允许孩子离开的;孩子来上学时,如果没看到家长送,学校也是要给予严厉批评的。

2015年8月来到支尔莫乡中心校担任副校长兼勒尔小学校长的吉克伍达对我说,如果遇到孩子家长没有时间,学校老师会将孩子送至第一段藤梯处,等村里其他村民赶来后,才让孩子们跟着村里人上藤梯。

村民陈古吉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最小的男孩叫陈木黑。陈古吉很担心孩子们上学和回家时的安全,每次接送孩子,他都要把绳子系在陈木黑的腰上。爬藤梯时,陈古吉最紧张,生怕孩子们出意外。

村民俄的黑格的儿子俄的曲坡也在勒尔小学读书。上学那天,俄的黑格把儿子送进校门;放归宿假那天,他也会早早去接。“当我和儿子迟迟没回家,他妈妈会站在屋后望着等。直到我们回来了,这才放心。”说到儿子的上学路,俄的黑格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虽然出行之路充满艰险,但村民们让孩子读书的愿望非常强烈。纯朴的村民看着吉克拉体跳出“农门”,逐渐明白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道理:读书能让孩子插上飞翔的翅膀。

“说起来很尴尬,村里很多年没再出过大学生了,高中生都很少。”村民吉巴日洛的话表达了对读书和知识的渴求。

“村子里的孩子多,有的一家有三个,有的一家有五个。子女多,开销大,做父母的吃尽了苦头。我们当父母的,吃了不读书没有文化知识的亏,就想让孩子们多读点书,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也就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教育。”吉巴日洛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