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恐龙的脚印与历史的痕迹
书名:悬崖村作者名:阿克鸠射本章字数:2266更新时间:2024-12-27 18:39:58
翻看历史,环视方圆八百里的凉山,在彝乡昭觉这片丰腴的土地上,始终有着历史的厚重,有着数千年的绚烂文明。
昭觉位于四川大凉山腹地,在1952年成为凉山彝族自治区政府所在地之前,这里一直处于遗世自主的状态。至少,在1941年以西南联合大学曾昭抡教授率领的“川康科学考察团”深入凉山彝区之前,对于当时的中国与世界,这里还是“认知空白”,是与世隔绝的神秘禁地。
新疆与西藏,早已布满了探险家的足迹。而大凉山,由于严酷的奴隶制加上山寨之间矛盾重重,再加上山高水险,连最勇敢的探险家也未能走进。
曾昭抡的考察团以西昌为起点,向东经昭觉、美姑到雷波,横越大凉山顶峰黄茅埂,累计行程约253公里。曾昭抡对大凉山彝区的历史由来和当时的状况做了全面而详细的记述和分析。说到昭觉时,曾昭抡这样写道:“从某种观点看来,昭觉可以说是全世界最稀奇的一座城市。小小的,不过二百米左右见方的一座四方城。”正可谓“一灯照全城,四门可通话”。
到了昭觉之后,曾昭抡发现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凉山区域囊括雷波、马边、峨边、越西、西昌、宁南、昭觉等七县,就昭觉一县,处在其他六县中央,实为凉山核心。由此看来,昭觉县城,可说是凉山夷区的锁钥。
昭觉,真是凉山锁钥。
当这把锁钥一打开,真是精彩绝伦,震惊天下!
这块土地曾是恐龙之乡。一亿四千万年前的白垩纪,就在现在的柳且乡和三岔河乡交界处的三比罗嘎村,有一片波光浩渺的大湖。在这里,翼龙在飞翔,鱼龙在潜游,霸王龙吃饱喝足后在呼呼大睡。微风吹过,桫椤树林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巨大的蕨类植物翻卷着绿浪。不知不觉中,湖边松软的草地上,湖底淤泥之中,留下了蜥脚类、兽脚类、鸟脚类恐龙一行行密密的足印。
1991年,开矿的炮声中,大量的恐龙脚印化石暴露出来。因为无人认识,并未上报。直到2004年,才有人认出,这是罕见的恐龙脚印化石!县文管所所长俄比解放说:“这批化石在采矿区东面的陡峭岩壁上,面积约1500平方米,上面有行进有序的蜥脚类恐龙行走路线12条,共有300多个脚印,印在岩壁上,清晰可见。”
可惜的是,这一发现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当俄比解放再次来到这里时,现场已被破坏,恐龙脚印一个不剩了。
痛心疾首之后,2013年,在被毁的“一号点”旁边的“二号点”又发现了大量的恐龙脚印化石,大大小小竟有上千个,分布于上万平方米的山坡上。这让远道而来的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古生物专家邢立达惊喜不已。他认为,这可能是迄今为止面积最大的恐龙脚印化石群,是古生物与古地质学的重大发现。
紧接着,世界著名恐龙足迹专家、美国科罗拉多大学马丁·洛克利和邢立达一起来到昭觉。走进现场,马丁教授不断惊叹:“Beautiful!”这里简直是世界恐龙足迹研究者的“圣地”。而且,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在一块百余斤重的大石头背面,他们发现了恐龙游泳时留下的足迹。
昭觉还有多少隐藏在地下和大山深处的秘密?白垩纪太遥远,往人类文明兴起之后说吧!
昭觉,古称交脚。这里每一寸土地无不积淀着厚重的彝族历史文化,无不绽放着灿烂的彝族文明。
这里自古就是氐羌南下、蜀人西进、彝人北上的水陆交通必经之地。彝族创世史诗《勒俄特依》里提到的大兴场—普诗岗托—洒拉地坡—四开拉达—鸠图木古—妮姆昭觉—妮姆竹核—日哈洛莫—特觉拉达—吕恩洛洛全在昭觉县境内。这些路线穿越时空,诉说着昭觉悠悠的历史,也显示了昭觉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作为东走西去、南来北往的民族走廊,昭觉留下了各民族在奋进中求发展、艰难前行的足迹。
根据凉山彝族的传说及《招魂经》《送魂经》等古彝文文献记载,彝族从滇东北进入凉山的路线,是从云南永善的大屋基渡过金沙江,然后沿美姑河而上,到达妮姆竹核的。由此,大小凉山彝族先祖之一“古侯”部族向东,另一支“曲涅”部族向西,沿着不同的方向在大小凉山定居下来。直至今日,其居住区域都以昭觉为中心,东北部和中部为古侯、曲涅支系杂居区,东南部和南部为古侯支系聚居区,西北部和西部为曲涅支系聚居区,南部边沿地带为其他支系杂居区。
汉武帝元光五年,司马相如出使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认为邛筰可以设置郡县,汉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古代凉山行政地区的划分由此奠定了基础。后历经晋、隋、唐、宋、元、明各朝,直到清雍正六年在西昌建立了宁远府,清宣统二年置昭觉县,属宁远府。
1952年10月,凉山彝族自治区政府宣布成立。1955年4月,凉山彝族自治区改称凉山彝族自治州。1978年,西昌地区撤销,其区域并入凉山彝族自治州,州政府由昭觉改驻西昌市。昭觉作为凉山人民政府所在地长达27年。
当年,曾昭抡教授来到昭觉,在崇山峻岭中遇到了一位汉族中年妇女,她是被抢来的奴隶娃子。她的血泪叙述,活生生地描绘了奴隶主占据统治地位的黑暗社会。
对此,彝族老诗人吴琪拉达曾用沉痛的诗句对凉山的奴隶社会进行了描绘:
遍野的牛羊,
没有一只是我的;
满坡的庄稼,
没有一粒是我的;
只有流不尽的泪水,
是我的!
20世纪50年代的民主改革,摧枯拉朽,将延续千年的奴隶社会一举推翻,大凉山一步跨千年,走进了社会主义新时代。
虽然说,奴隶制作为一种社会制度被一举消灭了,但积习生常的陋习像无形的枷锁桎梏了大凉山彝族人的观念和行为。贫穷落后像恶魔一样缠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回到现实生活中,再看恐龙,这种横行天下的巨无霸为什么消失得只留下化石?是客观原因——不可抗拒的天灾引起种族灭绝,还是主观原因——恐龙自身没能赶上进化的时代脚步?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给凉山的腾飞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当我走进昭觉县最边远的古里拉达地区时,我确实有些激动,因为这里曾承载过厚重的彝族历史烟云,更因为我将要在这里见证一个伟大进程,那就是,在悬崖上顽强生存的同胞们怎样从贫困奔向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