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海战
书名:帆船、海盗与世界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1775更新时间:2024-05-27 17:31:37
襄阳失守之后,元军沿着长江而下,直抵江南。1276年,宋朝小皇帝赵和谢太后宣布投降。蒙古人的马蹄终于踏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临安。
宋朝以儒教治国。按照儒教精神,乱世方能显示所谓的忠臣风骨。一些逃亡的孤忠之士如陈宜中、文天祥和张世杰等,在宋端宗赵昰之后,继续拥立赵的兄弟赵昺为皇帝,利用残存的水军力量,在南方海上进行抵抗。
大宋帝国拥有当时世界最为发达的海上贸易。作为管理国际贸易的官方机构,市舶司曾经支撑起宋朝财政的半壁江山,但到最后,帝国还是亡于市舶司。
一个颇可惊异的史实是,色目人蒲寿庚居然把持市舶司长达30年,他的叛变成为对南宋灭亡的致命一击。
宋景炎二年,号称“保南宋沿海财政与军事大权于一身”的蒲寿庚,为了自身的商业利益,拒绝接纳穷途末路的宋少帝和张世杰,并将城内的宋朝宗室及淮军全部杀害。
蒲寿庚叛降后,他手下所有海舶均交于元军,此外他又为蒙古人制造了600艘战舰,使蒙古军势力大增。
日本历史学家桑原骘藏说:“蒲寿庚弃宋降元之事,影响于宋、元势力之消长实大。盖蒙古虽长于陆战,舟师实不敌宋。寿庚老于海事,拥海舶甚多。一旦降元,定为元南征之助。于元为莫大之利,于宋直致命之伤。”客家历史学家罗香林也认为,“元师席卷而南,蒲氏乃以泉州降。宋室流离琐尾,既失市舶财利,复丧舟师实力,凭藉既虚,虽有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诸贤臣奔走勤王,亦无补于国运之侵移矣!其影响于宋元时局之递变者,至巨且大。”
福州沦陷之后,宋朝流亡政府逃到广东珠江出海口的崖山,由左丞相陆秀夫和太傅张世杰护卫着8岁的皇帝赵昺。
此时宋军兵力虽号称二十多万,实则多半为官吏仆臣等非战斗人员,有各类船只两千余艘。他们面对的元军兵力达30万,战船数百艘。这些元朝水师中,不乏“识时务”的宋军降兵。
祥兴二年,著名的崖山海战拉开战幕。
张世杰尽焚沿岸宫殿建筑,试图在海中发起一场绝地反击。一百多艘宋船以“连环船”的形式横亘海湾,赵昺的“王舟”居中。
元朝水师火攻不成,遂封锁海湾,断绝宋军供给。
宋军吃干粮十余日,甚至取饮海水。眼看宋军疲惫之极,元朝水师大举进攻。
元人编写的《宋史》记载:
至午潮上,张弘范攻其南,南北受敌,兵士皆疲不能战。俄有一舟樯旗仆,诸舟之樯旗遂皆仆。世杰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军。诸军溃,翟国秀及团练使刘俊等解甲降。大军至中军,会暮,且风雨,昏雾四塞,咫尺不相辨。世杰乃与苏刘义断维,以十余舟夺港而去,陆秀夫走卫王舟,王舟大,且诸舟环结,度不得出走,乃负昺投海中,后宫及诸臣多从死者,七日,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杨太后闻昺死,抚膺大恸曰:“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遂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滨,已而世杰亦自溺死。宋遂亡。
崖山海战是空前惨烈悲壮的一场战役。尽管大势已去,为了不使战舰落入敌手,宋军毅然将数百艘战舰自行凿沉,这不可谓不惨烈;十余万南宋军民,包括官吏、军人、平民、妇女,不愿被蒙古人奴役,决绝地蹈海自尽,这不可谓不悲壮。
“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在了无生趣的中国正史中,只留下这么一行冷冰冰的字句,但它背后的骨气与血性,足以令后人震撼、叹息、汗颜。
在生命与尊严的纠结和拷问中,从皇帝到官吏、军人、平民甚至妇女,每个人都做出了一种艰难而伟大的选择。
崖山之战前,被俘的南宋宰相文天祥被威逼致书劝降,文天祥留下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崖山之战后,他被押赴汗八里囚禁,“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四年后不屈被杀。
那个地球上最强大的军队,能够征服天下,却征服不了一个书生;在蒙古铁蹄和屠刀面前,多少城池和堡垒都沦陷了,唯独一个读书人的内心始终坚不可摧。
文天祥曾预言,“虏运从来无百年”。百年后的明洪武九年,赶走蒙古人的朱元璋,将当年囚禁文天祥的牢房,改建成“文丞相祠”。
“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崖山海战是中国历史重要的转折点。
崖山海战,象征着蒙古人一统中国。
依靠中国传统的航海优势,宋王朝陨落之后,“政治避难”的移民一度遍及海外,从南洋到日本,无处不有。崖山之后,“曾渊子等诸文武臣流离海外,或仕占城,或婿交趾,或别流远国。”宰相陈宜中曾到占城求救兵,企图复国,后老死于暹国。
按照主流的现代史观,宋朝的覆灭,元朝的诞生,象征着中国的重新统一,汉胡对立、南北分裂的局面结束了,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的现代国家已成雏形。换句话说,现代中国出现在世界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