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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射为礼

书名:弓箭、强弩与战争作者名:杜君立本章字数:2227更新时间:2024-05-27 17:35:13

先秦时期,整个贵族社会尚武成风,弓箭被赋予了深刻的人文内涵,最后发展成为一种政治制度—射礼。

“天子雕弓,诸侯彤弓,大夫黑弓,礼也。”对当时的贵族来说,射箭不仅仅是一种技艺和武艺,还是衡量一个人是否为贤德的尺度,进而上升为一种礼乐教化的方式。在儒家看来,“射”与“仁”“礼”有着密切的关联。

故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观德行矣。……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射礼不仅选拔一般的人才,即使贵为诸侯,也要通过射礼来选拔。

是故古者天子以射选诸侯、卿、大夫、士。射者,男子之事也,因而饰之以礼乐也。故事之尽礼乐而可数为以立德行者莫若射,故圣王务焉。是故古者天子之制,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数与于祭而君有庆,数不与于祭而君有让。数有庆而益地,数有让而削地。故曰:射者,射为诸侯也。是以诸侯君臣尽志于射,以习礼乐。夫君臣习礼乐而以流亡者,未之有也。……故天子之大射,谓之射侯。射侯者,射为诸侯也。射中则得为诸侯,射不中则不得为诸侯。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泽者,所以择士也。已射于泽,而后射于射宫。射中者得与于祭;不中者不得与于祭。

在周朝官制中,“射人”是一个重要的职务,他们除了掌管射仪之外,重要的人事安排也都由其掌管,并负责祭祀、朝聘、出征、大丧等重要礼仪。即使到了以后的秦、汉、魏、晋和隋朝、宋朝,仍有沿袭自“射人”的仆射之职。

周礼提倡以射观德,因而产生了射礼。从字形来说,“射”字是包括“身”和“寸”。“寸,法度也,亦手也”;“身”即人身,“射礼”就是为了树立人的立身之本和处世之道。

就这样,弓箭从一种军事技术,逐渐被提升到意识形态的高度,并成为一种具有高度审美的礼仪文化。射礼文化中蕴含着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法和强烈的宗法等级教育,君臣之分、长幼之序,充分体现在隆重的射礼活动中。

作为一种郑重其事的严肃文化,射礼复杂而烦琐,大体分为大射、宾射、燕射和乡射,每一种射礼都有严格的礼节要求。

射礼,尤其是大射礼和乡射礼,在西周时期的贵族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此外,射艺属于“六艺”之一,而“射御足力”又被视为一名贵族应有的“五贤”之一。

《周礼》中说:“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所谓“五射”,是指五种射技,依次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和井仪。

白矢是箭穿靶子而露出白色箭头,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参连是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剡注是说矢发之疾,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襄尺是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井仪是指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如“井”字形。

细究起来,射礼最早起源于借用狩猎来进行的军事训练。

射礼的箭靶一般用布做成,当中以兽皮做成鹄,以射中和射穿为比赛内容,故称“主皮之射”。这块小小的兽皮,其实也是原始狩猎的一种象征。

“礼射”最早是“主皮之射”,后来逐渐用“侯”取代了“主皮之射”的兽皮,变成更加纯粹的射箭礼仪。杨宽先生在《西周史》中指出,“礼射”源于“主皮之射”,武王克殷后,以推行“礼射”就代替了纯粹的“主皮之射”;因为“礼不下庶人”,庶民依然流行“主皮之射”。

射礼把射中目标称为“获”,这与狩猎是一样的,狩猎就是以射中禽兽为“获”的,所以射礼其实是狩猎的另一种文明仪式。射箭要配合鼓点,这甚至比是否射中更加重要。按照射礼的要求,所谓“不鼓不释”,射箭的人只能在鼓乐配合时射中,才能称作“获”。

传统射礼皆射三次:第一次射,但取合礼;第二次射,始取主皮,或谓射穿其皮,或谓中而不穿;第三次射,听鼓乐之节制,则合于乐。三射均以合礼乐为上,主皮次之。

这多少有点形式大于内容。

“孔子复周礼”,以能射者为尊。据说孔子本人就是一位“矢无虚发”的射箭高手,《论语·述而》中说,孔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礼记》中说:“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射至于司马,使子路执弓矢出延射,曰:‘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其余皆入。’”不管你是将军、大夫,乃至庶子、嫡子,只要你做了违反道德建树的事,就不能参加射箭。

孔子以射观德,对“主皮之射”深不以为然,“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意思是说,比赛的射手之间力气大小不一样,不必非要射中,更不必要射穿标靶。

射礼注重的是人的品行,射以养德,古老的传统不主张射穿其皮,只要能射中目标即可,甚至稍微偏一点都是可以的。

所以孔子反复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孔子是中国早期的教育家,而中国最早的学校“序”,就是为了教授射箭,“序,夏后氏之序也”。孟子说:“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

射礼也成为中国“大学”的开始,即辟雍。《韩诗说》说:“辟雍者,天子之学,……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飨。”《白虎通·辟雍》也说:“大学者,辟雍,乡射之宫。”在辟雍举行的射礼为“大射”。当时的“大学”或者“辟雍”,实际就是贵族举行乡射礼的地方。

孔子以后,儒家将射礼形而上之,上升到道德高度,射箭本身的意义就逐渐淡化了。春秋以后,射礼演变成投壶,以矢代箭,以壶代侯,最后成为一种士大夫宴饮的娱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