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汉三个帮（2）

来到看守所办公室，楚恩寿一下愣了：满满一屋子人，一些人他不认识，但县纪委书记余世荣、县检察院检察长，还有他们滑石湾煤矿的一位负责人，他是认识的。他踟蹰了一下才跨进门去，在一张凳子上小心地坐下了。

刚坐下，余世荣便站起来对他宣布：“楚恩寿同志，你反映你们单位领导的那些问题，经过组织查证，完全属实，不是诬陷，也不是诽谤。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楚恩寿仿佛听错了，怔怔地看着余世荣，半天才回过神，道：“就这样放了我？”

检察院检察长说：“你们单位专门派了人来接你。”

余世荣说：“我们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有些疙瘩解不开，不过你现在先回去，我们会派人和你一起到你们单位，召开一个职工大会，宣布你无罪。”

就这样，楚恩寿在蹲了一个月零三天看守所后，被无罪释放，恢复原职务。

滑石湾煤矿书记得到了应有的处理：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党籍。

事后，楚恩寿听说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十分感激余世荣和周永开，特别是周永开，要不是周永开顶住压力，让余世荣坚决彻查他的案件，这辈子他哪还会有出头之日？是周永开和余世荣救了他一命。

因为身心受到伤害，1986年，楚恩寿向单位提出了病退的申请。年底，上级部门正式批复下来，同意他按退职处理，享受病退待遇。这年楚恩寿刚过40岁，正是人生的黄金阶段呀！

退职后，楚恩寿干过乡镇企业，也干过其他事。20世纪90年代初，全国上上下下掀起了开发海南的热潮，楚恩寿一个侄儿在海南搞汽车销售，掘得了第一桶金，立即把楚恩寿招去。楚恩寿依傍着侄儿也开了一家汽配厂。当年海南那股开发热潮，确实圆了一些人的致富梦。也许楚恩寿运气好，也许他本身就有经营的才干，短短两年，他的汽配厂就赚了50多万元。可很快，那股开发热潮就退潮了，回归平静。到1994年初，楚恩寿见海南赚钱也不容易，便携带着手中的50万块钱，回到了万源。

那时，在万源这个大巴山深处的小县城里，有50万块钱，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财主”了。

楚恩寿用这笔钱，在万源县城开了一家小饮食店，安分守己过起了小老百姓的日子。

如果不是周永开在这时出现，楚恩寿的小日子一定会舒舒服服地过下去。

楚恩寿详细讲述了周永开他们请他出山的经过。

他说道：

“大约是1994年9月的一个晚上，我忙完了店里的事，正准备休息。这个时候，周书记、余书记和人大的何主任，三个人突然来到我店里。天哪，这可是恩人来了！也不知是哪股风，把他们给吹到我这个店里来了。我急忙给他们把茶泡起，然后望着他们。周书记和余书记，因为他们的救命之恩，我早就认识了他俩。人大何主任最初不认识，后来我才认识，他为人正直。余书记见我怔怔地望着他们，知道我的心思，最先说话：‘老楚，周书记来是想请你上山……’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便问：‘上啥子山？’

“余书记说：‘上花萼山。’说完继续解释，‘周书记要到花萼山去栽树、护林，保护和建设花萼山，让花萼山人民过上好日子。我们想请你随周书记一起上山……’

“我有些明白了，心里却打起架来：这可不是小事呀……

“周书记见我有些犹豫，这时也说开了：‘小楚……’他一直叫我‘小楚’。他说：‘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你看都隔了这么多年，算了，你不要再去想当年的事了，跟我一起到花萼山。那里山好水好，空气也好，我们一起给老百姓办点实事，既造福花萼山人民群众，你受伤的心灵也会得到治疗，你看怎么样？’

“我一听周书记这话，还能说什么呢？我说：‘周书记，你叫我做啥子我就做啥子！可我是个粗人，跟你一起上山，我干得了啥子事呢？’

“余书记不等周书记说话，忙说：‘能干的事情很多。第一，周书记年纪大了，照顾好周书记的饮食起居。第二，周书记上山下山，以及在山上调研什么的，你陪一陪，别出什么事。第三，山上没有电话，周书记有什么事跟我们联系，你要跑跑路……’

“我一听是这些事，忙说：‘这些事莫得问题。’

“何主任听我说完，忙问：‘你同意了？’

“我说：‘我的命都是周书记和余书记给救的，这辈子正愁没有报答的机会，我还有啥子不答应的？’

“周书记听了我这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小楚啊，你要想好，跟我上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当的都是志愿者，不但没报酬，可能还要往里面贴钱，到时你可别后悔哟！’

“我忙说：‘周书记，你放心，跟到你干，就像二更梆子打两下——莫得错的，啷个还会后悔？’

“我话一完，余书记就过来握住我的手说：‘老楚，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把周书记就交给你了！’

“我马上说：‘余书记、何主任，你们一百个放心，周书记在山上出了丁点问题，你们都找我！’

“我话音刚落，周书记、何主任都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余世荣选择楚恩寿跟随周永开上山，不单单是因为楚恩寿和周永开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不仅仅因为周永开曾为他洗刷冤情，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忠勇义气和知恩图报的思想。余世荣选择他，还因为这个汉子有着一个很现实的背景——楚恩寿的外公也姓项，就住在花萼山项家坪村后面的九面天，那儿姓项的和项家坪村姓项的，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对每个孩子来说，外婆家永远都是心中最温暖、最幸福的港湾。尽管花萼山离万源城远了点，可每年楚恩寿还是会去外婆家几次，所以他对那山上的一切并不陌生。在项家坪，村里很多人，要么他该喊舅，要么称老表。还有一层关系，有人给楚恩寿的儿子介绍对象，介绍的又正是花萼山项家坪村蒋大华的女儿。也就是说，楚恩寿和蒋大华即将成为儿女亲家。蒋姓也是项家坪村一个大姓，在那座封闭的大山里，蒋、项两姓开亲的特别多，这就形成了亲连着亲的血缘关系。深谙农村熟人社会的余世荣知道周永开的性格，他到山上后，肯定会搅起一场场风暴，而有了这个既对周永开忠诚，又两边都沾亲带故的忠勇汉子来帮助周永开，那再好不过了！

可当时余世荣没把这一层意思告诉周永开，连楚恩寿也没说破。周永开是后来才知道余世荣的良苦用心的。